重犯
虽说公主的赏赐不少,但是皇室的赏赐是不可以变卖的。林寺正这宅子嘛,规格上倒是不逾矩,就是这来源上,不能细究。
回到这个院中,林昭心底里也终于放松了一丝,耳畔传来轻微的咕嘟声,云升提前煮了好茶,煨在小泥炉上,冒着白烟。桌上的螺钿棋盘上剩了一副残局,青白两色的和田玉子莹润生光。
林昭按了按有些酸痛的後腰,仰面朝天瘫在了矮榻上,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她利用职权之便,在一些犯事的胡商手里,淘来了几张造型奇特的矮榻,据说是西域那边传来的样式,人躺在上面严丝合缝,飘飘然如羽化登仙。
云升倒了茶,放在她手边,“主上明日休沐,可要备水沐浴。”
“嗯,我等会就去。”
云升瞥见林昭的衣襟,只见一片深色,“主上受伤了?!”
林昭低头,摸了摸自己有些黏腻的衣襟,笑了一下,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油纸包上有着氤氲开的深色粘稠痕迹,林昭向两边掰开,才露出一道缝隙,她看了看糖饼上被剑切开的痕迹,“唔,剑倒是不错。”
云升闻到一阵香甜的气息,看向那个油纸里,“糖饼?”
林昭点了点头,将油纸打开,“你早上给我的糖饼,我还没吃,遇见了……几个交手的人,打斗中不慎戳在了上面。”
“什麽人能伤的了您,主上此行,可是有危险?”
“危险到不至于,只是对方身份尊贵,我也不好伤他,所以用计而已……”
云升看了看林昭的衣襟,里衣完好无损,没有一丝血迹,这才放下心来,“主上跟小时候还是一模一样。”
“我这可不是为了偷懒,也很久没有揣糖饼在身上了。”林昭懒懒地躺着,“我这招从小练到大的独门绝技用来逃生,不错吧。”
“是是是,主上随手一练,就是一门绝技。”云升笑着转身。不一会儿,又拎来了一个食盒,“日陛下给公主府送来了荔枝脯和冰,公主府的厨房给您做了荔枝酥山,主上要尝尝吗?”
“结果左等右等,都等不来您回来,酥山品相都不好了……”
林昭看着云升打开食盒,“怎麽送了荔枝过来?”
“听说是景王殿下从岭南一带回来,带回来的特産,後头还有十几车。景王殿下嫌马车太慢,跟贴身侍卫先行骑行赶路,带了几袋给宫里尝尝鲜,这些就是先带回来的。”
“糖渍荔枝脯?也不是什麽新鲜东西,还劳烦他不远千里的带回来。”
“确实不是什麽稀罕东西,而且价格低廉,只能说是景王殿下的……”云升笑了,“一片心意。”
两人心中都了然,荔枝大部分五月开始成熟,七至八月是最当造的时节,景王走的时候正是荔枝丰收之时,选荔枝为礼品,于情于理。
而荔枝这种东西,就算不由他们带走,也不过是烂在树上。因此,就算数量再多,也不伤及民生,不过是自掏腰包买点糖来腌渍。
数量上十几车,已经足够唬人,虽然质量上稍显不足,但也可推说岭南也就这些玩意。
“为此,朝中可是有不少人称景王贤良。”
“贤良……”林昭垂眸,“那可是他哥哥的名声,真不愧是一家人。”
云升冷哼了一声,“太子这贤良之名,也是越来越少听到了……”
林昭没有说话,似是默许了云升所说的一切,将食盒拿到了自己面前。
食盒里放着一个秘色瓷莲花小碗,柔软香甜的奶油和酥油层层叠叠的堆成一座小山,一层薄如蝉翼的糖渍荔枝一片一片精心摆放其上,也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
周围点缀着葡萄丶柑橘等时令的新鲜贡果。而在酥山的地下,晶莹剔透的冰块配着蜂蜜闪烁着鲜艳的色彩,几颗红艳艳的樱桃点缀在冰水之中,一碗小小的酥山,倒是看出几分流光溢彩。
林昭刚将小碗拿起来,府邸门房就跑了过来,“主上,大理寺有人来找。”
“什麽事?”
“说是有个罪犯,快不行了……”
云升皱了皱眉,“快不行了就去找大夫,找我们主上有什麽用……”
林昭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莲花碗递给云升,大理寺规定,犯人死于非命需得当值官员验明记录,若是有非病死却当作自然病死的,杖责五十。
但是狱丞狱卒哪能知道到底是病死的,还是有人暗地里下手。于是凡是有犯人死亡,都要找主事验明。主事也担不起责任,又要来禀告上司确认。
夜色漆黑,林昭没有骑马,马车上的灯笼在夜色里泛着阴暗的火光,她将狱丞叫进了马车里,“颜寺卿那里怎麽说?”
颜准是现任大理寺卿,林昭的顶头上司,自从知道林昭得玉安公主青睐後,对林昭很是亲近。只是这亲近的方式,就是大小事务都交由林昭之手。让林昭成了大理寺的实际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