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齐祺才想起,眼下已是第二日的凌晨三点。沈淮序上前一步,风大雨急,他一时没撑住伞,有些失了仪态,焦急地问齐祺:“她还好吗?”“她很好。”齐祺斜睨了他一眼,“爷爷奶奶都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沈淮序僵着没动,就这么站在雨里,说了声好,半分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他不动,齐祺也不好关门。“沈淮序。”齐祺性子直,想到陆元昭心事重重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睡着,替她生气,轻巧地往他身上一瞥,也没让人进来,言简意赅地问:“你家的那群长辈应付好了吗?”没应付好,难不成是专程赶来道歉的?雨势下得又急又密,顺着雨伞倾泄而下,浸湿他的裤腿,湿哒哒地黏在小腿上,沈淮序恍若未觉,依旧站得笔直,轻声道:“差不多了。”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明白了。他家长辈虽然迂腐,但总归明白人居多。齐祺的眉目略微松动,她叹了口气,趁早把话同他讲明,“沈淮序,恕我直言。”“元昭哪怕答应跟你结婚,她也不会随你去京城。”齐祺知道,今夜那四面八方而来的流言与打听,听得陆元昭的心已经有了些许动摇。若是以往,陆元昭只会一笑置之,可眼下,那些那些不切实际的流言已经完完全全地涉及到了她的家庭,陆元昭的性格,绝不会置之不理,在杭城安安静静地躲着待产。其实这事倘若沈淮序出面澄清,再怎么看都没什么好法子,否认没这回事吧,欲盖弥彰,把事情坦明,说陆元昭怀了孕但是不准备结婚,那更是将周家推到人前架在火上烤。陆元昭不会让自己的私事影响到家里的人,尤其是还有大好前途的周自恒和陈漾。结婚,其实不是没可能的事。如此看来,沈家那老太太的算盘,还真是给她打对了。这个孩子,或许到头来还是会叫沈淮序一声爸爸。“更何况——光就是孩子跟元昭姓这一点。”齐祺直视他,“你家那个迂腐老太太就不会同意。”赵淑贞的刻薄古板在京城是出了名的,齐祺之前见过几次,回回离得远远的,生怕被逮住教训他们这些小辈没个女孩样子。沈淮序仰着头,迎上齐祺淡漠的双眸,话里带着十足十的确信,“这不是问题,他们会同意。”齐祺轻笑了一声,也听不出是信还是不信,“那我希望沈总能说到做到。”-陆元昭一觉睡到天明,醒来时齐祺还睡着,她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溜下床,齐祺房间的冷气打得足,她转头又给齐祺把被子拉严实了。外头的雨已经停了,陆元昭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完,下楼,给自己泡了杯茶。一群跳梁小丑高歌了一夜,气得她晚上都没睡好,如今风波未平,再想起这事,只觉得愈发可笑。她不惧人言,更何况自己远在京城的千里之外,那些捕风捉影以讹传讹,其实影响不到她什么。但纵使再不惧人言,陆元昭也无法完全忽视家里的情况——她是不在京城,独自一人在杭城躲得远远的,可京城还有她家的其他人。林从颐退休返聘还在大学里活动,周砥如今还未退休,这样的流言传出去,他们在学校里如何安心教书?更别说还有活跃在圈子里的周毓和齐成钧。虽说流言总会熄灭,可是总在人们心里留下了不灭的影子,以后提起林从颐和周砥,人们只会说她女儿不检点,为了嫁进高门不惜怀上孩子,结果被人始乱终弃。提到周毓,或许会说周毓的公司的财务好似出了问题,不惜让自己亲侄女爬床,也要以此获得沈家的支持。以往总是说,陆元昭总会觉得日子是自己过得,未婚先孕又怎么样?她断然不会去在意别人的想法,可真到了这一刻,哪怕周砥让陆元昭不必为这些传言所困扰,他与周毓会给她一五一十地处理好,陆元昭依旧狠不下心。狠不下心将家里统统拉到她的身侧,站在世俗的对立面,自己安于一隅,家人们在京城为她遮风挡雨,还无法抹去那流言遗留下的细微痕迹。更何况周自恒前脚才进翻译司,陈漾和齐禛还在读大学,哪怕对他们的影响不大,可陆元昭还是放不下心。如此想来,陆元昭反倒开始觉得沈淮序的提议有几分道理,一段合法的关系,确实能够解她的困境,在短时间内堵住悠悠众口。“小姐。”芳姨给她端上了新蒸好的定胜糕,“有人在宅子外要见您。”才六点半,林从颐和周平都还睡着,自然不会是来拜访二老的客人,陆元昭眨了下眼,她已经猜到了来者,还是同萍姨确定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