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微微擡头,露出了他的脖子。
脖子上,有一道疤痕。
那位置,我是记得的——曾几何时,是卫三原的刀,抵着他的脖子。
而他擡起头时,灯光恰照到了他的脸。
久违了。
爱新觉罗。载淦。
*
啊!还记得吗?他的名字怎麽读?
在干!
许许多多的疑惑,忽然得到了解释。
什麽人,可以让布拉斯基进入紫禁城。
什麽人,可以让布拉斯基调动六万兵。
又是什麽人,在皇室成员忙着搞政治经济军事的重头戏时——
被派来搞电影。
是咱进不了政府核心业务的:
淦爷。
我突然,就把身子缩到了最低:
载淦到底丶知不知我在上海?他又知不知道,我就是对家虹口影戏院的负责人……
这时,灯光给到了载淦的身边——
今晚最大的惊喜,终于登场。
载淦的身旁——
是安迪。
安迪坐在载淦的身边,他不安地一直往回望去。他目光所向的两个空位,是他原本留给我和郑正卿的位置。
他们坐在一起,安迪的脸上,是恐惧,是不安……还竟有一丝温柔。
那表情,我只在一个晚上见过。
那一晚,安迪拿着一封书信,说有一位宫里的旧识,要与他断交。他说起那人时,脸上的表情,便如此时这般。
是寸断的柔肠。
但,怎麽可能?
我明明记得,载淦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时——
安迪和我一样,都不认得他。
若是旧友,怎会相逢不识?若有故交,载淦怎会让人在海上,对安迪和我丶都下了杀手?
北京到上海,这一路奔波,载淦为何而来?
就为了这开业典礼?可能吗?
可是,我还能相信我的所见所思吗?
我招纳了郝思倍,他跟我的劲敌布拉斯基,仿佛穿过一条裤子;对我忠心的安迪,一脸情浓难化,坐在几番要杀我的载淦身旁。
我的脑海中,一时竟不知作何感想。只期盼此刻,上天给我来一个反转——
而台上的布拉斯基,清了清嗓子。
“在典礼的最後,我还想特别感谢一个人。”
布拉斯基看向台下的郝思倍,後者神情复杂。
“他和我,曾是最好的兄弟,我们一起逃难,在俄国的海船上,死里逃生。他和我一样,我们都曾随马戏团流浪,我们都喜欢剧场丶喜欢舞台……”
他点数过去,语带真心,提起从前那过命的交情,还有共同的爱好……
是认认真真的摆出一颗心,堂而皇之的公之于衆。
也难怪,那势利眼乔治,八成是知道了郝思倍背景故事中,竟还有布拉斯基这一笔,才上去就是抱。
“他才华横溢,曾画下一间剧院的手稿,说有朝一日,若能实现,此生无憾!”
布拉斯基拿出一份发黄的设计稿——
“这手稿,他一份,我一份。後来,我到了美国,也一直记在心里!我一直想,有一天,等我有了能力,我一定要实现他的愿望!今天我回到上海,特地把他请来,就是要他见证!”
他对着郝思倍,掷地有声道:
“今晚,这个剧场属于你!我的兄弟!”
灯光全亮——
这美国影戏院中,全盘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