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乌丸,我有一个计划。”你跪坐在仓屋中央,拿出怀里微微震动的面具。“接下来想拜托你护法。”
你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再缓缓呼出白雾,“我要解咒。”
“解咒……吗?”小乌丸用狩衣的袖子挡住嘴,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仓屋内审视你。片刻,他发出轻柔的声音,坐在你旁边。“我等刀剑,理应顺从主君的意思的。但如果出现差池……为父亦会为了保护您,拼上性命。”
他的话让你怦怦直跳的心安定不少。这里没有可以穿戴的纸布,你将怀里的老人面具单手举着,放在脸上充当简易的「覆面」。
「覆面」,在信仰的领域中,除了避免气息与目光对神明不敬,另一个最重要的功能就是「变身」的咒具。通过斗笠丶毛巾丶布巾,甚至妆面等道具和手段,使某人处于物忌状态。阻断污秽,脱离常世,接近异世。
解咒正式开始。
面具覆在脸上的那一刻,你感觉到久违的,奶奶呆在你身边的感觉。
透过面具的眼孔窥视前方,那个没有脸的老人果然坐在仓屋的正中央。
仓屋里的老人明明没有脸,却发出了空洞的笑声。“您是在做什麽呢?”
你没有真正戴上那副面具,只是用手握住面具,让它保持「覆面」的功能。
“我是「审神者」,此来是履行‘审神’之责。我现在要向您——「在原业平」的残影,传达这个世界真正神明的神意。”
你感觉到背後小乌丸的视线。虽然说是付丧神,但这里果然有结界,只有透过面具的人才能看到名为「在原业平」的某物。
“神吗?哈哈哈……”黑色的混沌发出嗤笑,尾调拖长“……这里没有神。”
你没有对他的嗤笑多加表示,“这个世界的神是「藤原高子」。”
黑色的嗤笑戛然而止。
“什麽?”
你继续加码,“这个世界的神明是「藤原高子」与「在原业平」。你明白的吧——”
“那麽第一步,辨明这个事件中人物的真身。首先是这个扭曲的世界,源于历史上「在原业平」与「藤原高子」二人的执念。”
“美好的部分,剥落成失去记忆的「叶」和「藤子」。失去记忆的他们被咒吞噬,化作《伊势物语》中的‘昔男’与‘某位女子’。”
你平静的看着他,“而怨恨,痛苦,恐惧,保留记忆的部分,又化作你,与山姥。”
“你是说高子变成了山姥那样的怪物?!”混沌发出尖锐的声音。
你露出浅浅的微笑,“因为山姥是被家族抛弃在山中的老人变成的吧。”
“……”
“老人因为失去社会劳动功能,因此被抛弃在山上。这就是山姥的原型。”
“这就是在原业平与藤原高子害怕的事。您在演戏中佩戴的面具,不是《采桑老》的面具。”你回忆宴会的场景,“平安时期,表演者除了雅乐师,就只剩下表演猿乐与田乐的艺人。这两者都是「河原者」。失去贵族身份,被家族抛弃,这些恐惧形成的物体就是「你」与「山姥」。”
仓屋归于寂静。屋外的雪下大了。“唰啦啦”的,分不清是雨还是雪。寒气穿透木板,刺入你膝盖的骨头。
“主…?”你身後的小乌丸低声呼唤你。恐怕在他眼里,你就像一个人面对空无一人的仓屋,自言自语唱独角戏的疯子。
“‘审神’一旦开始,中途切断,对你我都有损害。”你警告被称为「在原业平」的某物。他想站起来,但在你的灵压下只能保持端坐的姿势。
老人却没有停下挣扎,直到用尽气力,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好吧。您们刚刚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吗?如何,要杀了我们吗?”
你纠正道:“并非杀死。只是「解咒」罢了。”
“解救被咒所束缚的「叶」和「藤子」,以及被咒扭曲的「你」和「山姥」。将这个错误的世界中断。”
虽然说整理咒的脉络应当是前期准备工作,但是不知道剩下的刀剑男士们情况如何,你并不想多耽搁时间。
“真正的在原业平和藤原高子在这个时间和空间内并不存在。存在的是剥落和被咒扭曲的怪物。”
“基于此,我来向您传递真正的在原业平与藤原高子的神意。”
“喂!你……”混沌笑得更大声了,“按照你的说法,我如果是「在原业平」的一部分,岂不是也是神明吗?你竟然要向我自己传递我自己的意思?”
“有时候就连神明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真意。若非如此,您为何要在宴会上主动现身?”
你深吸口气,“您渴望这个世界终结,潜意识里,也希望那个成为「山姥」的「藤原高子」得到解脱。这就是您的真意。”
混沌沉默不语。
你明白时机已到。
“基于此,我将行使解咒职责。”
你念出解咒的咒语,“……身我是仍;身我——春;日昔非春;月时昔;非,月。(して身のもとはつひと身が我ぬなら春の昔の春やぬあらや月)”
反咒。
这也是最简单解咒方法之一。就像孩子们听到不好的话会说“反弹!”,古代解咒的思想也源自于此。找出咒术原句,将咒术原句倒转形成反咒,便可直接解开或归还施术者。
这段奇怪绕口的咒语便是这个世界扭曲的根源。并不是《伊势物语》恐怖的鬼怪故事。而是一首表达相思的和歌。
这首和歌原意为:“景物已非昔日景物,人依旧是昔日的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