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久握住枯枝,剪刀合拢,“咔嚓”一声,清脆而果断。一阵风而过,茶树轻摇,南久短暂地?呆立在树丛间,影子投在茶垄上,微微晃动。她回身将枯枝放进竹筐,声音闷在喉咙里:“16号。”
“16号不是明?天吗?”军子反应过来。
一旁的张江接过话:“怪不得你明?天要走,你回去过生?日了?”
女孩2o岁是大生?日,即便在村子里,家里都要摆上几?桌,请亲朋好友来家吃饭,毕竟3o岁大多数姑娘都去婆家过了。城里姑娘的2o岁生?日往往更加隆重,办在大饭店,开派对?,看表演。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一场盛大的生?日宴在等着南久。
南久什么也没说?,蹲下身,将掉落的枯枝一根根拾起?来。
在旁和军子爸说?话的宋霆转过头,视线越过茶丛,捕捉到那?个正在低头默默捡枯枝的背影,一截白皙的脖颈纤细而脆弱地?暴露在烈日下,仿佛轻易就能压垮。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眼里的光变得浓稠。
第22章chapter22大二那年
晚上吃饭前,南久去厨房端菜,芹婶和珍敏在厨房里说话。芹婶问?珍敏还差多少钱?珍敏说还有小几万就能还清了。芹婶又问?她还清后有什么打算?还准不准备继续留在茶山?珍敏说她还没想好。
珍敏端着饭出去后,南久问?了句:“珍敏差别人钱?”
“她得把之?前的彩礼钱攒出来,不然?根本过不了安生日子。”
芹婶走去堂屋。珍敏放下饭折返回来。南久端起菜,穿过走廊,目光与她擦过,视线短暂地交汇,又在同时,别开视线。她读懂了珍敏渴望赚钱的念头和先前跟她开口时眼里的挣扎。
生存,是一切欲望与梦想的前提。
。。。。。。
19岁的生日,南久是在学校度过的。她给自己买了个巴掌大的小蛋糕,从舍友那里借来一根细而长的蜡烛,在宿舍阳台上点燃。然?后被人举报在宿舍纵火,她拿着蛋糕跑去跟宿管解释,路上蛋糕掉地上,一脚踩成稀巴烂。
那天晚上,南久躺在宿舍床上,对着天花板许了三个愿望,前两个跟学费和前途挂钩。唯独第三个愿望朴实而无华——她希望2o岁生日那天不再是一个人过。
宋霆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他住的屋子在茶园里,正好可以望见山头的仓库。前几日晚上,山头小屋总会亮着灯。即便南久去芹婶家吃饭,屋里的灯通常也会开着,方便照亮回来的路。
然?而今天,山头漆黑一片,屋里关着灯,有些反常。宋霆拿出手机,给南久去一条信息:你在哪?
信息半晌没有回复,宋霆索性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通着,却始终没人接。
他脸色微沉,打开屋门,边往山头走边继续拨打南久的电话。
走到山头,大黄守在屋门口,见着宋霆摇头摆尾。宋霆敲了敲屋门,里面?没有动静。他拿出手机拨电话,屋内也没有铃声。
宋霆转身往芹婶家走,敲开芹婶家屋门。老八叔探头问?道:“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宋霆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堂屋扫视一圈,刚欲问?出口的话,到了嘴边换成一句:“找你借把梅花扳手。”
“我?拿给三歪子了。”老八回道。
三歪子说的是军子爹。军子爹白天问?宋霆那有没有梅花扳手,宋霆告诉他老八那有。宋霆当然?清楚老八的梅花扳手在哪,不过是找话说而已,顺带提道:“小久来吃过饭了?”
“今天说是胃口不好,吃了半碗就回去了。”芹婶说道。
宋霆没再逗留,说去三歪子家拿扳手。
村里的晚上总是比山外?头静得早些,还没到半夜,家家户户已然?门窗紧闭,土路上黑灯瞎火,没个路灯。
宋霆摸索到三歪子家。三歪子趿着拖鞋来开门,见到宋霆这个点立在门外?,诧异道:“出事了?”
“没出事,屋里有东西坏了,我?来拿扳手。”
三歪子松口气,跑回院子翻出那把梅花扳手。宋霆瞥了眼军子的屋子,屋里没开灯。三歪子将扳手递给宋霆时,他捎带问?道:“军子不在家?”
“不知道是不是跟张江他们?待一块儿,还没回来。”
宋霆接过扳手,帮三歪子把院门带上,再次迈入夜色里。
军子爷爷离世后,那间老房子一直空着没人住。房子建在村子东边,那一片住的人少。三歪子打算在军子成亲前,再把老房子翻新一下给军子做婚房。
既然?家里有了这个打算,军子便把老房子当成第二个家,没事就会往老房子跑,一个人待着躲会儿活,清闲自在。
老房子暂时没人住,电给停了,屋里只有手机的光亮一阵一阵地照亮屋顶。
南久半躺在那把老摇椅上,摇椅咯吱咯吱出规律的声响,像是催眠曲,摇得她昏昏欲睡。
军子又一次瞥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你真不打算接?”
南久半阖着眼,没说话。
宋霆推开她,将她晾着,把她送走。他让她不好受了,那就都别好受了。
军子缩在南久身旁的小板凳上:“不过他应该不知道这个地方,我?也就带张江来过。。。。。。”
南久突然?抬手制止军子说话。
鞋底碾过枯叶,出一阵细不可闻的窸窣声。隔了几秒,军子才听清屋外?有脚步声。脚步在屋门前停了下来,透过被旧报纸糊满的窗户,依稀瞧见门外?高大的身影。
军子坐直身子,屏住呼吸,瞧向南久,动了动嘴唇:“怎么办?”
南久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桌上黑掉的屏幕再次亮了起来,伴随着手机的铃声响彻在屋内。
耳边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军子一大跳,他急得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南久瞧着他心?慌的模样,对他摆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不要慌。
铃声停止,屋外?传来宋霆压抑而低沉的嗓音:“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要我?进去?”
南久依旧没动,那把老摇椅的嘎吱声成了夜里催命的符,压在宋霆跳动的神?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