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另一头,谢子安被三名大爷拦在了一个雪坡前,旁边几棵大树上有村民设下的网绳,据大爷威胁,他要是再想跑,就得把他用网绳吊起来了。
野蛮啊!谢子安在心里上演了第N遍将大爷吊起来的桥段。
他哈哈赔笑道:“大爷,你们放我回家总行吧,我不上山了,我回家。”
“哪儿行,”大爷说:“你爹来找人,你又想溜,咱们肯定要看好你呀。”
谢子安说:“大家都在找雪怪,都在争第一,您仨怎麽这麽悠闲?”
“争名次的事情嘛,还是让给年轻人吧。”大爷说:“我们是来凑热闹的。”
于是这个热闹就凑到我头上了。谢子安悲哀地想。
眼看左右都脱不了身,谢子安干脆也不走了,乖乖坐着等他老爹接他回家。三位大爷看到他坐了下来,又笑呵呵地举起手机拍照,三个机位对准谢子安,无死角拍摄,最後全都放到了群里。
村民1:“哎哟,这是谁家小孩儿?长得还挺俊。”
村民2引用了上面谢砚清的消息,回道:“老谢家的。”
村民3:“三里村这麽多老谢你喊谁?”
村民2:“最尾巴的那家老谢。”
村民4:“这是子安啊。砚清家的儿子,最近几天回来的。”
村民1:“都长这麽大了,几岁了呀?结没结婚?”
村民4:“是个大学生啊。听他爸说搞音乐的。”
村民5:“原来是子安啊。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结婚没?好像郭家的女儿也没结,也挺年轻的,可以凑个亲家啊。”
村民5艾特村民6。
村民6:“凑个屁的亲家。砚清儿子出生那年,我女儿都上大学了。”
村民2:“。。。。。。”
关于村民们在群里拿谢子安当谈资这件事他本人是无缘得知了,这几天经历的事情更是让他如梦似幻,他常常会怀疑,是否在哪天的清晨,他会从梦境中苏醒过来,回到人间,他会摁掉喊魂的闹钟,按部就班的来到音乐室为即将到来的演出做演练。
对于现在的张苏媛其实是消失多年的另外一个人格这件事,他不觉得有多惊讶,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从十岁那年开始。
他的母亲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永远的冷静,永远的好脾气。所以当他十岁生日那天,熟悉的母亲送了他一把吉他,却做着让他感到陌生的事情。
她拉着他学了一下午,他弹错时会骂他笨蛋,弹到手累时会让他不要停,但最後还是会一言不发抢了过来,说她也想玩。那个时候他就知道,面前这个母亲不一样。
那天下午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坐在朝西的山面,村民建造的高脚木屋上,遥远的太阳藏在另一边山头,光辉依旧十分耀眼。
她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时间在眼前流逝,说了这个下午最温柔,最像他母亲的话:“我只教你这半天,以後都不会教你了。”
“你学不会也没关系,不想学也可以。这把吉他。。。。。。你要是喜欢就留在身边。”
谢子安静静看着她的侧脸,年幼的他嗅到了空气中离别的酸涩味,他深深吸了一口,是身下松木的味道。他问:“它有名字吗?”
“什麽?”她转过头来。
谢子安举起吉他,“它的名字。”
“。。。。。。爱丽丝。”
自那以後谢子安再也没见过她,一直到如今再次相遇。他不讨厌她,哪怕她将他的母亲藏了起来。他也看得出来,爱丽丝永远是家里特殊的存在,这份特殊里没有敌对,是一种更为复杂,早已说不清的关系。
也许这份关系从父母那过渡到了他身上,所以面对爱丽丝,他也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在。
大爷们看谢子安安静得不同寻常,于是凑上前来问:“怎麽突然不说话了?”
另一个大爷说:“你的表情好像不开心。”
谢子安瞥了他们一眼,又看向了远方,过了好久才说:“你们的生命中难道没有出现过一个人,她出现的时间很短暂,却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慢慢的,它会变成隐疾永远留在身体里,不管过去多久,当再次感受到相似的气息时,身体会先一步上瘾。”
“啥隐疾?男人那方面的?”
“难不成,是失恋啦?”
谢子安自动过滤掉前面那句,“大爷,您都多大岁数了,怎麽脑子里尽装情情爱爱?”
大爷问:“不是失恋那是什麽?”
谢子安叹气道:“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个朋友。。。。。。或者说,是家人,感慨一下而已。”
大爷不理解,但也很感慨,“不愧是学艺术的,就连说话都一股艺术味儿。”
唉——谢子安长叹,他爸是翻了座山头吗怎麽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