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已经还清了。但是“恩情”好像永远都还不够。当初妈妈带着他投奔舅舅时,谁也没想到,在一个很平常的夜晚会躺在他身边割腕自杀,也没有人想到,在她死后第二天积攒了一辈子的积蓄会不翼而飞。贺元晟总觉得,尽管那时候寄人篱下,但有妈妈在,他至少是幸福的。烟太苦,呛得贺元晟眼眶发红。他向来只将情绪往心里藏,因此一阵风吹过,就将这些不该想起的事情压了回去,不想再生病,贺元晟拉开门走了进去。卧室没开灯,温度很高。可能是带了点凉风进来,睡在沙发上的骆钦文睁开了眼,双目对视,他睡意朦胧地喊了声:“小贺。”贺元晟盯着他看了几眼,心兀自平静了下来,伸手替他将毯子往上拉了拉:“继续睡吧,时间还早。”骆钦文下意识地握了握他的手,有些惊讶地坐了起来:“你手怎么这么冷?”贺元晟没挣开。“你心情不好?”骆钦文清醒了。贺元晟看了他一眼:“为什么?”骆钦文将自己的体温渡给他,愣了愣,不明所以地“嗯?”了声:“怎么了?”“为什么喜欢我?”贺元晟深深地看着他:“你想要什么?”“怎么突然说这个,”骆钦文眼眸沉了沉,低声细语地和他说话:“怎么了,能和我说说吗?”沉默片刻,贺元晟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几步:“抱歉。”没让他挣脱,骆钦文攥着他的手往自己身前靠近,他自下而上地抬起头,唇边挂着笑:“今天又是一大进步,”语气一顿,摇晃了下两人交握的手,低声说:“让我多握一会儿。”贺元晟垂眸看他。不出片刻,冰冷的手被一寸寸捂热,连同因被风吹而发冷的心一起。“谢谢。”沉默片刻,贺元晟哑声道。“是我该谢谢你,”骆钦文将他的手松开了,“你怎么被占了便宜还这么老实呢。”贺元晟闻言轻笑了声:“我拒绝了也没见你松开。”“傻子才松开。”骆钦文站起身,两人的距离离得很近,他垂眸:“你看我像傻子吗?”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贺元晟退了几步,转移话题道:“睡之前你说的打算去哪?”骆钦文看着他的背影,眼眸里渐渐染了几分温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去一家中医馆。”贺元晟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皱了皱眉:“怎么了?你不舒服?”“嗯,”骆钦文点点头。“怎么不早说?”贺元晟眉头皱得很紧了:“哪里不舒服?”“没什么大问题,”不忍他皱眉,骆钦文很快就说:“就是去抓点提精神气的药方,一到冬天,人就没什么精神。”贺元晟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他关上了待机的电脑:“行,你先回去换件衣服。”骆钦文点点头,说“好”。——为了图方便,贺元晟只在衬衣外套了件大衣。刚出门就被一直跟在身后的骆钦文说穿得太少了,应该还要围条围巾的,贺元晟沉默地看了眼不远处升起的太阳,以及为了图好看只穿了一件黑色夹克的骆钦文——完全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许是接收到他传来的视线,骆钦文将车窗开了一条缝,低声说:“我身体素质比你好。”贺元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真的。”骆钦文直勾勾地看他:“你不信我?”贺元晟敷衍地点点头,伸手将车窗关上了。“你不是晕车吗?”骆钦文见状愣了一下:“开一点吧。”“不是每次都晕,”贺元晟越过他身前将他那侧的车窗也关上了:“你穿太少了。”话刚落音,骆钦文就笑出了声。贺元晟不明所以地望了过去,双目对视,骆钦文眼皮上的痣随着睫毛眨动很轻地颤了一下,“感觉你今天特别好说话。”“是吗?”贺元晟勾了下唇。“嗯。”盯着他唇边看,骆钦文点点头,煞有其事道:“我有点受宠若惊。”感受到司机投来视线,贺元晟不动声色地坐直了些,两人就沉默了一小会儿,骆钦文便很快朝他那侧移了移,顺着贺元晟的视线望去,他低声说:“这两侧都是梧桐树。”看着高大的树木,贺元晟应了声:“应该长了很多年吧。”“我记得我才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骆钦文声音很轻:“我当时住的是四合院,空荡荡的天井中心就种了一棵,我经常爬上去。”“光秃秃的怎么能爬?”“我身体好呀,”骆钦文说:“光秃秃的也能爬。”“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