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阴沉的黑衣人似乎权衡了一下,抵着君妄喉咙的剑微微後撤了半分,但杀意并未消散。
君妄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震碎肋骨。他知道,危机远未解除。他拖延的这一点点时间,不知道够不够哥哥……他不敢深想。
他只是倔强地昂着头,用那双燃着火丶含着泪丶带着无尽决绝的眼睛,死死瞪着眼前的黑衣人。仿佛在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休想通过我,找到他。
溶洞深处,水滴声依旧规律地响着,映衬着这无声的对峙,和少年那可怜又壮烈的决心。
剑尖的冰冷和脖颈处细微的刺痛不断提醒着君妄死亡的临近。他梗着脖子,倔强地瞪着黑衣人,胸腔因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那双燃着火的眼睛里,恐惧与决绝交织,亮得惊人。
“骨头倒是挺硬。”声音阴沉的黑衣人似乎失去了耐心,他手腕微动,剑锋偏转,显然不打算再废话,准备先让君妄吃点苦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声极其轻微丶却锐利无比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道细长的黑影,快如闪电,从君妄来时方向的黑暗通道中激射而出!那不是金属的寒光,而是一截被削尖了的丶湿冷的树枝!
“噗!”
树枝精准无比地没入了举剑黑衣人持剑那只手的腕关节!
“呃啊!”黑衣人猝不及防,惨叫一声,长剑“哐当”坠地。他捂着自己瞬间被废掉的手腕,鲜血从指缝中涌出,惊骇地望向暗器来的方向。
另一个粗嘎嗓音的黑衣人也大惊失色,猛地转身,刀锋横在胸前,厉声喝道:“谁?!”
君妄也愣住了,他猛地扭头,望向那片吞噬了光线的黑暗。
通道深处,传来了缓慢而清晰的脚步声。
嗒……嗒……嗒……
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敲打在寂静的溶洞中,也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那脚步声虚浮丶滞涩,明显属于一个重伤之人,可其中蕴含的冰冷与压迫感,却让两个黑衣杀手如临大敌。
微光勉强勾勒出一个倚靠着石壁的修长身影。
兰烬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比君妄离开时更加苍白,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嘴唇干裂,每一步都似乎耗尽了力气,需要倚靠着石壁才能勉强站立。他胸前的衣襟被暗红色的血迹大面积浸透,看上去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然而,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或带着疏离嘲讽的凤眸,此刻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潭,冷冷地扫过两个黑衣人,最终,落在了跌坐在地丶脖颈带血丶满脸惊愕的君妄身上。
那目光在君妄颈间的血痕上停留了一瞬。
只是一瞬。
但君妄却清晰地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仿佛骤然下降了十度!一种无形的丶令人窒息的杀意,以兰烬为中心,无声地弥漫开来。
兰烬的视线重新回到两个黑衣人身上,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个被树枝废掉手腕丶正在痛苦呻吟的同伴,只是盯着那个尚且完好的丶粗嘎嗓音的黑衣人。
他开口,声音因重伤而低哑虚弱,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冰冷:
“你们……”
他微微停顿,似乎连说话都极为耗费力气,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吓到他了。”
“你们……”
“……吓到他了。”
这短短五个字,轻飘飘的,甚至带着伤重的气弱,却像一道无形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溶洞内的空气。那两个黑衣人,包括那个手腕被废丶正自忍痛的黑衣人在内,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兰烬甚至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跌坐在地丶脖颈渗血的君妄身上。那目光依旧没什麽温度,但君妄却莫名地从中读出了一丝……确认?确认他是否安好?
确认君妄只是皮外伤,并无性命之忧後,兰烬才缓缓地,将那双冰封般的眸子转向剩下的那个黑衣人。他倚着石壁,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依靠在上面,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强弩之末。可偏偏,他站在那里,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那粗嘎嗓音的黑衣人喉结滚动了一下,握刀的手紧了紧,强自镇定道:“兰烬!你果然没死!乖乖交出东西,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兰烬像是没听到他的威胁,或者说,根本不屑理会。他只是微微偏了下头,目光落在地上那截沾染了血迹的丶削尖的树枝上——那是他刚才用的“暗器”。
“看来……”他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一只手,还不够让你们学会……闭嘴。”
话音未落,那粗嘎嗓音的黑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他根本没能看清兰烬是如何动作的,只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举刀格挡——
“咔嚓!”
一声脆响!他手中的钢刀竟被一股巧劲直接震飞,旋转着钉入了上方的岩壁!与此同时,他持刀的那只手腕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骨头已然被生生折断!
“啊——!”凄厉的惨叫在溶洞中回荡。
直到这时,兰烬的身影才微微晃了一下,重新靠回石壁,呼吸略显急促,额角的冷汗更多了。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他勉强凝聚起来的所有气力。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黑衣人,一废一伤,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君妄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忘记了跳动。他知道哥哥很强,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玉面修罗,可他从未亲眼见过哥哥如此……如此狠戾果决的一面。尤其是在身负如此重伤的情况下!
那是一种建立在绝对实力之上的,漠视一切的冷酷。
两个黑衣人此刻看向兰烬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恐惧,如同看着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他们捂着被废的手腕,踉跄着向後退去,再不敢提什麽“东西”和“全尸”。
兰烬没再看他们,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君妄身上。
君妄还保持着跌坐的姿势,仰着头,呆呆地看着他。脸上混着尘土丶泪痕和血迹,脖颈那一道细小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珠,看起来可怜兮兮,又带着劫後馀生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