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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第1页)

告白

模考红榜的牛皮纸被风掀得猎猎作响,边角卷成螺旋状,露出背面泛黄的浆糊印。曲桴生抱着作业本经过时,听见身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宁晚枫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墙上,像片被钉住的叶子。

“曲桴生。”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校服领口别着的槐花瓣抖了抖,“晚自习後,天台。”

曲桴生的指尖在作业本封面上顿了顿。最上面那本是宁晚枫的,数学错题旁画着歪歪扭扭的哭脸,用红笔涂掉的地方透出底下的“128”,像颗藏不住的心跳。

晚自习的钟敲到第九下时,走廊里的声控灯开始逐盏熄灭。曲桴生数着台阶往上走,每级台阶的接缝处都积着灰,被她的鞋底蹭出浅痕,像串未完的省略号。天台铁门的锁芯锈成了红褐色,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惊飞了檐下的夜鸟,翅膀扑棱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宁晚枫背对着她站在栏杆边,校服下摆被风掀起个锐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衣角。她的头发上别着支粉色发卡,是上周曲桴生在图书馆捡到的那支,当时上面缠着根断橡皮筋,沾着点浅棕色的发屑——和宁晚枫马尾辫的颜色一模一样。

“你来了。”宁晚枫转过身,发卡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她的手里捏着颗橘子糖,糖纸被拈得发皱,露出的糖块在风里微微颤动,像颗悬着的心。

曲桴生靠在离她四步远的砖墙上,墙皮剥落处露出青灰色的砖,被她的後背焐出片潮湿的印子。口袋里的物理错题本硌着腰侧,最後一页夹着宁晚枫落下的便利贴,“洛伦兹力”三个字被画了圈,旁边的哭脸睫毛画得特别长,像此刻宁晚枫颤动的眼睫。

风突然紧了,吹得栏杆发出呜呜的鸣响。宁晚枫把橘子糖塞进嘴里,糖纸被揉成小球攥在手心,塑料摩擦声像根细线,绷紧了天台上的空气:“曲桴生,我好像……不止想和你做朋友。”

这句话落地的瞬间,曲桴生感觉自己的脊椎僵成了钢筋。指尖抠进砖墙的裂缝,指甲缝里塞满细碎的灰,混着点血珠——这是她从初中就有的习惯,紧张时总爱用指甲抠硬东西,连後妈都没发现过。远处的宿舍楼最後一盏灯灭了,黑暗漫过来,把两人裹在中央,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宁晚枫的肩膀抖了一下,却没有移开目光。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像落满碎星的湖面,里面清晰地映着曲桴生的影子,小小的,一动不动。曲桴生盯着她发间的粉色发卡,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宁晚枫趴在习题册上睡觉,口水浸湿了半张试卷。当时她捏着这枚发卡,指尖触到上面温热的弧度,像碰了块烧红的烙铁,慌忙塞回她的笔袋时,带出来颗荔枝味的糖,糖纸和此刻的橘子糖很像。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很蠢。”宁晚枫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飘,却每个字都砸在曲桴生耳里,“还有五十三天高考,我们该刷题,该背作文素材,该……”她的话突然断了,喉结在白皙的脖颈上滚动,像颗没站稳的珠子。

曲桴生看见她的手擡到半空,想抹眼睛又停住,转而攥紧了校服领口。布料绞出深深的褶皱,像她此刻拧在一起的眉头。曲桴生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有圈浅红的烫痕——上周做实验时被试管烫的,当时宁晚枫疼得眼圈发红,却咬着牙说“没事”,直到曲桴生把烫伤膏塞进她手里,她的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比此刻天边的晚霞还深。

天台上的寂静开始发酵,槐花香混着铁绣味漫过来,甜得发涩。远处的篮球场传来篮球落地的闷响,一下,又一下,敲在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墙上。曲桴生数到第二十三下时,宁晚枫往前挪了半步,却又立刻停住,像被无形的线拽着。

距离缩成三步半。曲桴生能闻到她发间的花香,混着橘子糖的甜,像杯被打翻的蜜水。宁晚枫的睫毛上沾着水汽,分不清是露水还是别的,在月光下闪着光,像落了层碎钻。

“那年冬天,我发烧被老师送回家,你追出来把围巾给了我。”宁晚枫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在栏杆上划着圈,“灰色的那条,上面有只小熊的……你当时说‘别冻着’,呼出的白气落在我脸上,烫得像现在的风。”

曲桴生当然记得。那天雪下得很大,宁晚枫裹着她的围巾站在公交站台,鼻尖冻得通红,像只受惊的小鹿。後来那条围巾被洗得褪了色,宁晚枫却总说“还能戴”,直到上周大扫除,曲桴生在储物柜深处发现它,上面还沾着根棕色的长发,绕在小熊的纽扣眼里。

“还有运动会时,我胳膊受伤,是你把我扶起来的。”宁晚枫的声音发颤,“你拽着我往医务室走,手心烫得像揣了暖手宝。我流血了,你却比我还紧张,反复问校医……”

曲桴生的喉咙动了动。曲桴生拽住她时,触到她校服底下发烫的皮肤,像揣了个小火炉。在医务室,宁晚枫含着眼泪说“对不起,拖班级後腿了”,睫毛上的泪珠像沾了露水的草叶,掉在曲桴生的手背上,烫得她心尖发颤。

“这些事你大概都忘了。”宁晚枫低下头,盯着自己磨白的鞋尖,“可我总想起。你给我讲题时敲我脑袋的样子,抢我饭盒里胡萝卜时的样子,说‘清华见’时眼睛发亮的样子……”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控制不住地想。”

风掀起她的刘海,露出额角那道新撞的红印——早上在教室门口被拖把绊倒时磕的。当时曲桴生就站在旁边,看着她扶着墙龇牙咧嘴,却没敢递纸巾,只是把自己的物理笔记悄悄塞进她课桌,夹了张写着“洛伦兹力用左手定则”的便签。

“我知道你想考清华物理系,知道你每天学到凌晨,知道你……”宁晚枫的话被哽咽吞了回去,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我不想打扰你,真的不想。”

曲桴生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远处的操场。白天篮球赛留下的矿泉水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串没系紧的珠子。上周宁晚枫在这里崴了脚,曲桴生蹲下来给她系鞋带时,闻到她袜子上的栀子花香,和此刻空气中的味道一模一样,甜得让人发慌。

“你可以当没听见。”宁晚枫的指甲深深掐进栏杆的锈迹里,指节泛白,“可以转身就走,可以……可以再也不理我。”

曲桴生依旧靠在砖墙上,像尊被钉在原地的雕像。墙缝里的尘土被她的後背蹭落,落在校服下摆上,像层薄薄的雪。口袋里的橘子糖被体温焐化了些,黏糊糊地粘在塑料糖纸上,像块化不开的心事。

“可是我忍不住了。”宁晚枫突然擡起头,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在眼眶里晃来晃去,“从你把物理笔记借给我那天起,从你帮我抢糖醋排骨那天起,从你说‘清华见’那天起……我就忍不住了。”

这些话像散落的珠子,滚落在曲桴生脚边。她想起物理笔记里宁晚枫偷偷夹的书签,上面画着两只兔子并排坐着,一只举着钢笔,一只抱着胡萝卜;想起食堂阿姨多给的那块排骨,宁晚枫趁她不注意拨过来,油汁溅在桌布上,像朵小小的黄花;想起填志愿那天,宁晚枫的笔尖在“清华大学”四个字上悬了很久,擡头时撞上自己的目光,两人同时移开视线,耳根却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天台上的风突然转了向,卷着槐花瓣扑在曲桴生脸上,带着微刺的痒。她看见宁晚枫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水泥地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圆点,像滴落在宣纸上的墨。

“我说完了。”宁晚枫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却越擦越花,连鼻尖都红透了,“你……你想怎麽样都好。”

曲桴生没有动。指尖抠着砖墙的裂缝,指甲缝里的灰混着血珠,带来微刺的疼。她能感觉到宁晚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期待,又带着恐惧,像在等待判决。

远处的打更声慢悠悠飘过来,“咚”的一声,敲在寂静的空气里。宁晚枫的肩膀塌了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却始终没有挪动脚步。她的手还攥着栏杆,指节泛白,连背影都透着股执拗,像株在寒风里扎根的植物,倔强地守着脚下的土地。

风又起了,掀起曲桴生的校服下摆,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衣角。她看见宁晚枫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麽,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嘴角,依旧站在原地,和她隔着三步半的距离,像两座沉默的岛屿,被同一片夜色包裹。

曲桴生没有回答,没有点头,甚至没有挪动一步。宁晚枫也没有走,就那样背对着她,守着栏杆,守着这场未完的告白。天台上的槐花香越来越浓,像杯兑了蜜的热茶,熏得人眼睛发涩。两人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汽,又被风吹散,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像他们此刻悬而未决的心事,在寂静里悄悄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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