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里的君谦笑起来,举着个饺子晃了晃:“新年快乐,吃饺子吗?我包的。”
老爷子选的城郊餐厅,图得一个安静。
“那你给我留点,明天来吃。”
“小榭啊!”君谦手机被他妈无情抢夺,“明天来家里吃饭呀,阿姨亲自下厨。”
君谦忍笑:“妈,手下留情!”
温疏梧故意拉下脸,把手机丢还给他。
“佐佐,进来了,要放鞭炮了。”方知染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程榭回头看了眼长桌旁谈笑的长辈,又转回去对着镜头眨了眨眼:“先不说了,回头给你发视频,看我们家放烟花。”他擡手想挂断,却被君谦叫住。
“程榭,”对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笑意,“记得许愿。”
程榭愣了愣,远处已经有第一簇烟花炸开,金色的光瀑瞬间铺满他眼底。他对着镜头弯了弯唇,轻声应:“嗯,许了。”
君家别墅的雕花铁门缓缓滑开时,方知染从车里下来,米白色羊绒大衣的下摆扫过门前精心修剪的冬青丛。
程榭跟在她身後,手里提着的礼盒用暗纹锦缎包裹,里面是方鹤轩特意让人从拍卖会上拍下的一套老茶饼——两家皆是世交,拜年的礼物体面又不失分寸。
客厅里的水晶灯通透,光线漫过意大利真皮沙发和墙上悬挂的油画,角落里的三角钢琴擦得锃亮。
温疏梧笑着迎上来,翡翠项链随动作轻轻晃动:“知染快来坐,刚泡好的白毫银针,你上次说喜欢的。”
程榭礼貌地跟长辈问好,目光却在扫过客厅时定在了楼梯口。君谦穿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看见他时眼里漾起笑意,朝他微微偏了偏头。程榭心领神会,等方知染和君家长辈聊起今年的艺术展时,才低声说了句“去看看君谦的房间”,转身跟上了楼梯。
二楼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君谦推开一扇门,是与楼下奢华截然不同的风格——整面墙的书柜摆满了线装古籍和精装画册,书桌是温润的黑胡桃木,角落里放着架钢琴,琴身的哑光漆在顶灯折射下泛着低调的光。
“我妈前阵子想给我换个鎏金吊灯,说是喜庆,”君谦随手关上门,指了指头顶简约的银色灯具,“被我驳回了,还是这样清净。”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君谦靠在书桌边,看着程榭专注的侧脸,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给你的,新年礼物。”打开是枚银质书签,上面刻着枝缠藤的纹样。
程榭接过时指尖微触,擡头时正好撞上君谦的目光,“我没准备,怎麽办?”
“我看到了。”君谦挑眉,视线转向他衣兜鼓起的一坨,“你藏东西的全过程,我都看到了。”
程榭:“……丫的,你就不能装没看见吗?”
“哦,”君谦擡手捂住眼睛,“那我把眼睛遮住,就看不见了。”
“……”
程榭刚想反驳,就听见温疏梧在楼下喊:“开饭啦,俩孩子快下来。”
餐厅里的长桌上铺着墨绿色的桌布,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松鼠鳜鱼的酱汁泛着琥珀色,砂锅炖的羊肉冒着热气,水晶碗里的醉蟹膏满黄肥。温疏梧给程榭夹了块东坡肉:“多吃点,这是阿姨特意让人给你做的,知道你喜欢甜口。”
“谢谢阿姨!”
温疏梧笑道:“谢什麽?都是自家人。”言罢,偷偷瞟了方知染一眼。
这一眼,心虚极了。
君亭澹上完最後一道汤坐下,顺手给程榭和君谦各盛了一大碗骨头汤,说:“正长身体,多吃点!”
其间,君谦发现程榭眼睛总往手机上瞟,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几乎是他放下碗的瞬间,程榭的手搭上他的,说:“我有点吃撑了,你陪我出去转转吧!”
君谦不知他心里打的什麽小九九,眉峰一挑,跟着人出了门。
君家的豪宅,是典型的欧式风格,外墙爬满深绿的常春藤,廊柱笔直又气派。两人并肩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除夕残留的红纸屑,偶尔被晚风吹起,又轻轻落在脚边。
廊角挂着的铜铃随夜风轻晃,叮当声里,君谦不时给程榭介绍:“这处雕的是四季花卉,爷爷生日时,总在这儿摆宴……”程榭听得认真,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君谦侧脸,睫毛投下的阴影丶说话时微动的喉结,都让他心口发涩。
之前君谦表明心意,两人好像顺理成章在一起,可程榭总觉得不安。他深知自己性子喜欢把感情憋着,怕给不了君谦热烈的回应,这份愧疚像细沙,在心底越积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