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道歉,见对方没有动静,擡头看见熟悉的面庞:“你……”
纪青旬笑着说:“嗯,是我。”
“你不是说等着我麽?”
纪青旬无辜眨眼:“可我等了你很久,你都没来,我怕你跑了,只好来找一找。”
“我为什麽要跑?”
“不跑的话,那你把话说完。”
“说……说什麽?”
纪青旬看了眼四周,问:“你确定要在这问我这个问题?”
江有轨也看了一眼,意识到什麽,微微皱了下眉,拉着他去了个角落。
纪青旬挑了下眉,明知故问道:“你带我来这儿做什麽?”
江有轨直视他,眼眶是刚哭完的红,眸光却无比干净,说话还带着鼻音:“纪青旬,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所以才敢这麽对我。但你很幸运,恰巧你喜欢我的时候,我还喜欢你,我没有什麽特别想说的,我很想要你幸福快乐,如果到最後你身边的那个人还是我,那我们就一起走下去吧。”
纪青旬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看着一脸认真的江有轨,忽然笑了一声:“好中二的话……”
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但怎麽办,我也有点想哭了。”
江有轨对他张开双手,微微偏头:“礼尚往来,我的肩膀和衣服也借给你。”
纪青旬望着他,笑着叹了一口气,深深埋进了他的肩颈处,和他交换心脏。
纪青旬到底没哭,只是在他怀里窝了很久,松开对视的瞬间,江有轨倒先不自在起来。
“那麽现在能跟我说一说,出什麽事情了麽?”
江有轨将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下,纪青旬安慰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江有轨回到陈芝的病房,却发现床上空荡荡的。
他心下一紧,但很快想到,她大概是去看爸了,三步并两步往重症病房走去,迎面碰上纪青旬。
见他一脸着急,纪青旬也微微皱起眉:“怎麽了?”
江有轨边走边说:“我妈不在,大概去我爸那了,我去看看。”
果不其然看见站在外面的陈芝,站在原地,平息了下心情才缓缓走过去,轻唤了一声:“妈。”
陈芝见到他,轻声道:“你来了。”
他看着陈芝,自责的复杂滋味涌上心头,喉结上下滚动,哑声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陈芝转头,目光温和地看着玻璃房里的人,“你爸这个人,就是嘴硬,每次给你寄的一堆东西,他总要偷偷塞几样进去,如果说我放心不下你,他就是更放心不下你,每次看到有人骂你,他都要上去跟人理论……你每次回家来,一见面就开始吵架,家里闹得乱糟糟,他总说完话就後悔,整宿整宿睡不着……又又,等你爸醒了,你好好跟他说,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江有轨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流出来,断了线一般落在地上,哽咽道:“好,我说,我好好跟他说,我……”
陈芝眸中闪着泪光笑了,擡手给他擦脸:“哎哟,都多大了,哭成这个样子……”
江有轨眼泪掉得更厉害。
陈芝擡手抱着他:“又又,答应妈妈,别怪自己,别人的错不要全往自己身上揽,你爸爸也不会怪你的。”
那天,是江有轨几十年以来眼泪流得最多的一天,哭完的时候脑袋都是木的。
等他再回过神,自己已经坐在了车里,身边坐着纪青旬,他愣了下,四下看了看,“我妈呢?”
纪青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擡手摸了摸他的眼睛:“阿姨身体没什麽问题,我叫人送她回去休息了。”
纪青旬的指尖落在江有轨的眼皮上,动作很轻,眼皮被蹭得痒痒的,热热的,他闭上一只眼睛,又听见纪青旬说:“别担心,伯父那边有人在看着,有事情会给你打电话,我托人找了省城的医生,明天就到,伯父的手术不会有问题。”
江有轨愣了下:“你什麽时候办的?”
纪青旬思索了下:“大概是,某人在阿姨怀里哭成小孩的时候。”
江有轨闻言就要躲开他,但纪青旬手顺着他的脸按住他的侧颈,不让他动,盯着他看,声音含着笑打趣道:“眼睛都肿了……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还是哭包。”
江有轨闻言,挣扎的力气更大了。
纪青旬笑着松开他,顺手摸了下他的脸侧:“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昨天到现在是不是没休息,找个地方睡一觉?”
“我想去看看爸。”江有轨摇摇头,低声道。
纪青旬看了他两秒,商量道:“看完跟我走?”
江有轨没有说话,算是无声同意了。
江有轨回到病房外,隔着一扇玻璃,望着里边的人,长久静默着。
纪青旬站在他身後,看着江有轨挺直却单薄的背影,心口泛起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