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丘:“对,现在准备回冥界。”
姜淮:“回去之後尽量少露面,尽量别跟地宫里的人接触,尤其是会议上那一桌人。现在我出事,跟我联系最密切的你难免不会受牵连,别让自己脱不了身。实在不知道去哪的话,干脆去人间,帮我查查三里村有关传闻的真僞。扒得越详细越好。”
“……好。”
挂断仇丘的电话後,姜淮就听陆洵说:“刘宁?又是他,你这位朋友出现频率有点高啊?”
姜淮不意外陆洵能猜到刘宁,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垂下手目视着前方街道,过了良久才吐出一句:“这麽多年他倒是深藏不露。”
陆洵却压根笑不出来,自从听到那个“死令”後,他的眉毛紧皱就没松开过。他不明白冥界的规章制度,就因为误判了一个活人就要被处死,在他眼里看来有些过了,即使是在人间,执法人员在执法过程中判错无辜人士也不至于被判死刑。
两人站在街道拐角处,这时身後的路灯相继亮起,白灯以及商铺的暖灯在地面打下一圈又一圈光晕。三里明灯装饰了三里村的夜晚,让人恍若误闯童话梦境。
不知为何,陆洵有点不忍心姜淮,他本不该承受这些,是他把他拉进了这场敌暗我明的战局。夜晚开始起了风,寒气进入鼻腔总归让人难受,陆洵放缓了呼吸,很轻地开了口:“不要回去。”
“嗯?”
陆洵的声音很小,姜淮没有听清。他扭头看向对方,没有听到任何回复,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姜淮嘴角微扬,柔声道:“好,我哪都不去。”
陆洵的心里有着强烈的不安,他总觉得,如果这次姜淮走了,可能就真的很难再见面了。
突然一道很轻柔的笑声落下,陆洵擡眼看去,白炽灯在姜淮脸下打下阴影轮廓,棱角分明的五官却因此时的一双含情温眸淡去了往日的锋芒,让姜淮整个人变得温柔起来,他带着打趣的口吻,眼里却没有一丝玩味:“这麽不舍得我?怎麽看起来这麽难过?”
陆洵迎上他的目光,质问:“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难过?”
姜淮把头放得更低,直直看进陆洵的双眼,微笑道:“我这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它们告诉我,你难过时总是下意识低头,就像生怕被人察觉出你的情绪。但你低估了自己,你很能隐藏情绪,就算不低着头也没人察觉出来,我们陆洵可是从不轻易低头的,不是麽?”
不知是被姜淮的哪句话触动到心弦,胸腔传来一阵阵难以言状的酸楚,引得陆洵的眼睫轻颤,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悄悄爬上耳尖,宛若雪地上绽放的红梅。被撩拨的人不自知,却尽收入对方眼底。
姜淮看着那抹红,忽然没头没尾问:“承认麽?”
陆洵的呼吸轻颤,他强装淡定开口:“承认什麽?”
“承认你刚刚有那麽一瞬间,为我难过了。”
“……嗯。”
“为什麽呢?”姜淮轻声呢喃着,浅棕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陆洵的身影,刚才还在逼问别人是否难过的人现在也染上了悲伤神色,像个被抛弃的大孩子般固执地一遍又一遍追问:“为什麽我离开你会难过?陆洵,告诉我好不好?”
姜淮看到陆洵淡漠的脸色,心中一下子没了底。他知道自己在干什麽,也知道这麽干很不妥。现在所做的事,与梦里的那个他又有何异?时机不对,会错过很多缘分,但他等不起了,冥界那边在催他回去,他没法在他身边待到那个回答主动到来的那一天,因为他冥冥中觉得,这次回去,就很难再见面了。
所以他只能铤而走险,又一次逼迫他认清自己的心。
“我……”
陆洵喉咙干涩的上下滚动,手心因为紧张而溢出细汗,他为什麽会难过?因为直觉告诉他姜淮这次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上次一走就一个月,不知归期的等待就已经让他焦躁不安,他不想再体会一次。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找到机会对他说,而他似乎也藏了很多事没对他坦白。
産生这种情绪的原因他是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就算後来没有那些记忆,他心里也早已存下一道声音,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没刻意去想,把它冷落到心底从不端到心上去细细揣摩,就当作是错觉一场……似乎这样他们之间就不会有任何改变,就这样一直到这里的一切结束。
他也是会害怕……
陆洵一时无言地望着姜淮,他好像看懂了他的悲伤,又好像什麽都没看懂,他又是为了什麽而难过呢?眼前男人染上悲伤的面庞逐渐与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景象重合——
忘川河岸彼岸花疯长,妖艳的红色如烈火般朝着河水流淌的方向延伸,那是奈何桥的方向。红衣青年站在这片红海里,与引魂之花融为一体。他的眼里同样流露着悲伤,带着哀求的话音被风吹打得支离破碎,宛若呜咽——
“坤灵大人,你现在看起来很难过。我发现,你每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眼里总有那麽一瞬间是难过的……为什麽?是因为我麽?你总是不愿告诉我……”
“你看,你又低下头了……是怕被我发现你在伤心麽?”
“……坤灵,看看我好不好?”
回忆与现实重合,陆洵的呼吸不由地变得急促,有一种又酸又沉的东西在他心里肆意叫嚣,压得他喘不过气。
恰逢此时,天上突然一声炸响,一朵盛大缤纷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像是一场出乎意料的惊喜。三里村的村民们喜出望外,熙攘着簇拥在街道上观望这场烟花盛会。交谈丶欢呼丶笑声填满了整条三里路,没人会在此时留意到某个角落的异常气氛。
明亮的夜空下,两人站在昏暗的角落僵持不动,姜淮的眼睛紧紧盯着陆洵,似乎想从他眼里捕抓到他想要的东西,借着光线昏暗,他又小心翼翼地凑近几分:“陆洵。”
“因为……”陆洵的喉咙有点发紧,眼下这个情况,他不仅仅是心里难受,还有一份对姜淮的怨恨,他逼得他不得不直面自己最柔弱的部分。他深呼吸下一口气,在这烟火轰鸣,人潮汹涌中,他仿佛下定某种决心般伸手抚上姜淮的脸,在对方惊慌失措的面容下倾身靠近,不太熟练地碰上他的唇。
姜淮:“。。。。。。”
陆洵把头偏开了点,紧张到沙哑的声音在姜淮脸侧响起:“这个答案,你满意了麽?”
又是一轮烟火发射,在一道道隆重盛大的背景声中,姜淮脑子里的某根弦也跟着应声而断。他猛然抓起陆洵的手腕,转身就往一个方向跑。
穿过熙攘的人群,甩掉耳旁的吵杂,他们来到一条昏暗无光的窄巷。姜淮前脚刚跨入黑暗,後脚便转身把人紧紧抱进怀里,在一声堪称颤栗的叹息中,姜淮的手掌扶上陆洵的腰和後脖颈,把他逼至墙面上,迫不及待地低头含住那双因惊慌而略微开合的唇瓣。
姜淮的吻来得太过急促肆虐,刚一触碰便要伸出舌尖冲破他的牙关,而陆洵心里毫无防备,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就被他占据了主导权。姜淮的舌头长驱直入,一路探进陆洵口腔深处,霸道又灵巧地追逐挑逗他无处安放的舌头,像武将带领士兵攻城略地举旗宣示占有权,又像丛林中狡猾的狼犬面对走投无路的幼鹿致以饱餐一顿前的戏弄,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
姜淮放在陆洵腰上的手掌逐渐用力,把他往自己的更深处带去,肌肤紧紧相贴。很快,陆洵便感到了窒息,呼吸有点跟不上姜淮野蛮霸道的节奏,咽喉处不自觉地发出几声破碎的低吟。
注意到这一点,陆洵原先环抱在姜淮腰背上的手转移到他的胸前想把他推开,不料却被对方以更猛烈的方式回应回去。姜淮伸出一只手抵在墙上,一直扶在陆洵腰间的手往里收紧,近乎忘情地撕咬热吻对方的唇。
陆洵被他吻得晕头转向,脑子更是糊成一团浆糊,双手的力气也在对方的强势下败下阵来,软塌塌地搭着姜淮的肩膀,身体大部分的支撑点都放在了墙和姜淮的手掌上。
不知过了多久,姜淮的动作慢了下来,一张一合变得轻柔缱绻,他的吻落在陆洵的唇间丶嘴角丶下唇瓣,慢慢撕磨,痒意自唇缝传入心里,酥麻的电流流遍全身,陆洵刚得以缓和的呼吸又逐渐粗重起来。他心里庆幸还好环境够黑,不然姜淮肯定会看到他此刻的狼狈。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任由炽热的呼吸喷薄在对方的脖颈和耳侧。远处有烟花喧闹,近处,他们只有彼此,在一片漆黑中除了视觉身上的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而近在咫尺的呼吸便是他们今晚最大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