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毁灭即是再重生告白了
陈问见他神情呆滞,便知自己猜对了答案,心里悬着的重石终于落下,他立马依据虚白给他的解蛊方法,替衆人解了蛊。
待阴平时反应过来,他已经吐出一大口血,原是法阵内的衆人已经不再受他的蛊虫控制,这上千蛊虫全是以他的血养成,这麽一费,他得耗损不少修为。
天穹上似乎存着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一拉,细小的缝隙迅速扩大成一个洞,附近的云轰然散去。
那里头不仅倒出纯白的光芒,紧着传出骨节拖着铁链的脆响,声声近,声声脆,猝然,从里头伸出一双双枯瘦的黑手,乌黑的指抓扒在白洞的边缘,渐渐的,他们的头和身子也探出来。
发如败絮,面似皱纸,魂如虚火,身环八字,飘飘渺渺地挤在一起。
阵法内的衆人全被这邪恶的景象镇在原地,他们从未见过这麽多的厉鬼,心被无名状的恐惧捏着,惊惧得双腿发软。
陈问耗着自身的灵力,延缓厉鬼降落的步伐,见衆人如孩童般呆滞,他不禁面红耳赤梗着脖子喊道:“一群呆子,快破阵啊,愣着等死吗?我可不想死啊。”
阵中的祁氏子弟率先回过神来,逆着罡风刮脸嘶喊:“前辈,敢问此阵法如何破?”
这些人几乎全是半仙界的年轻的黄金一代,弱冠逾几,阅历不多不深,常年在外用武力降妖除魔,遇到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知所措,不懂如何解阵也情有可原。
这阵法不仅古老,更是将“移形”和“违天”两个阵法合二为一,可以算得上一个新阵法,对于他们来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自然不知如何破了。
可惜,天意难料,世事无常,阴平时的计划绕不开陈问,而陈问天资过人,领教过的招式丶阵法丶仙器,不出三日之内便能想到破解之法。
一个阵法最重要的便是阵眼,而阵眼基本是在阵的核心之中,一般来说,在阵内破阵眼自然要比阵外好对付。
而此阵的阵眼无比显眼,在这除了人以外空荡荡的台上,一只柔弱的纸人悬于三尺虚空之上。
那是由一枚极其老旧的灯笼纸折成,被年岁漂成了灰白色,薄如蝉翼,却身如死灰。它将“未时”尘封,一天十二时辰里,未时的阳气最盛,因此,阵开之时,周遭天色保留在日往西倾,却并无温度的缝隙里。
它锁阳气,聚阴气,将那些迷魂指引到这些生人体内,同时将生魂与肉身剥离,从而实现逆天改命。
“真是的,平时你们长辈是怎麽教你们的,看见那个纸人没有,攻击它,用全部灵力攻击它。”陈问给了指引。
阵中小辈顿时有了主心骨,握弓的射箭丶持剑的挥刃丶背琴的甩弦丶枪出如龙,笔走龙蛇,各家绝学交辉相应,好不壮观。
无数道不同颜色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朝纸人袭去,纸人摇摇欲坠,释放出的浊气越来越多,衆人无所察觉,只沉醉在战斗的热血中。
“它的手断了!”这一句的出现,让衆人的信心倍增,更加卖力地挥霍灵力。
但陈问没有沉浸在这种喜悦里,他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的身子越来越重了,灵力消耗得也越来越多,这不符合常理,况且阴平时即将大功一篑,却没有任何动静,这很反常。
陈问眼神极快地瞥了一眼阴平时,就这一瞬,他捕捉到阴平时嘴角的一抹笑,那抹笑极轻,却带着得意的胜利。
不对,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陈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那个纸人,它的身躯已然破损,碎屑点点洒落,但浊气却在不断被释放。
陈问瞳孔皱缩,这浊气才是指引迷魂的关键,当纸人收到的伤害越多,纸身破损得也就越厉害,里面被封存的阴气就会溢散出来,从而加快阵法的完成。
不得不说,阴平时真是天才,陈问惊叹,自古以来,只要破坏了阵眼,那麽无论多厉害的阵都会在那一刹那失去作用。
从古至今无一例外,而阴平时是第一个反其道而行之的人,破坏了阵眼却让阵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让人艳羡嗟叹的同时还怀有一分悲惜。
用文人的话来说便是玉石俱焚,不破阵他们会死,破阵了便会死得更快,但陈问心念一转,便有了解决之法。既然一切的源头是纸人的阴气,那他便将这些阴气全都销毁。
陈问召出“什麽”,以它的器身为载体,将源源不断溢出的浊气引到自己身上。
“不要!”
“该死。”
截然不同的两种语气,一声急,一声慌,陈问强忍住自己回头的欲望,就算那个人是祁渡,但此时,只要分神一时,一切可能都来不及了。
眼看陈问马上要触碰到纸人,霎时,阴平时腾空而起挥起镰刀向陈问头顶砍去。
陈问腾不出手格挡,只能暂时向後退去,可谁知,阴平时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那个纸人!他这麽一退,大镰刀完完全全将纸人碾成了碎末。
顷刻间,足以毁灭世界的庞大浊气决堤而出,而阴平时首当其冲,被这泱漭的阴气震得五脏六腑皆碎,身上多处凹陷,竟是连骨肉都化了。
阴平时吐出一大口黑血,双目竟是异常的亮,他勉强勾笑,“谁也不能阻止我,哪怕是神。”
说完,阴平时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直愣愣地往下坠,九重天之上,他的鲜血顺着裂开的胸膛喷薄,被阴气携带的罡风撕成火烧云般的血雾,宛若逆行的雪雾。
他的大镰刀寸寸崩碎,点点湮灭,迷魂在耳边高歌,雷水渗入骨骼,烧得经脉发出琉璃碎裂的脆响。
阴平时笑了,这是属于他的胜利。
长发泼墨似的飘散,迷魂沿着他的发尾不断啃食,吃吧吃吧,快点吃吧,他要作为他族人的养料,化身成他们的根,滋养他们的新生。
世间渐渐透明,都说人死的时候最後丧失的是听觉,他的意识渐渐消散之时,耳边似乎传来温柔的诵经声,是他常念的那一句,是他只会念的那一句,是他最熟悉的那一句。
是哥哥,是庄重一哥哥,是独属于他的庄重一,而不是世人的虚白。阴平时费力地睁开被血雾黏住的双眼,只是他的眼球早已爆裂,将眼皮撕破後望见到的也是一片黑暗。
“哥哥,我来找你了。”阴平时喃喃自语,“想念你时,我很快乐,可总不及见到你的。”
虚白彻底圆寂那天,他强压下身子的苦痛,看起来只是一位常年卧病在床的普通人,他微笑着擦掉阴平时的眼泪,平静地说:“难过时,就回头看看我,想念我。”
那一夜被杀死的不是虚白,而是阴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