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常年哪里想到一个傀儡皇帝,竟然还敢当衆给他难堪,又偏偏碍于封建统治下对皇权与生俱来的敬畏,一时间竟是被吓得扑通一下跪到地上,颤颤巍巍,带着哭腔道:“是是是,陛下恕罪,恕臣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顾将军为国捐躯,茍延残喘回来的将士均亲口承认守城关键时刻有内鬼打开城门一事,朕不知到底是谁在给先帝进谗言,才让先帝下令抄其家,责其罪,朕也懒得去追究,但从今日起,恢复大将军封号,追封其为忠勇侯!各位可有意见?”
李祝酒见缝插针,想全了顾乘鹤一生英烈的名节,并且他料定,一个已死之人的名声罢了,他周孺彦再专政,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要跟他当堂擡杠。
毕竟,虽说首辅大人才是那个拍板的人,但面子上,为了保全名声,也得摆出一个臣子的样子。
于是李祝酒转头看向周孺彦,冷声问道:“首辅大人以为如何?”
周孺彦面上挂着慈祥的笑意,只是那笑不达眼底:“陛下说的是,就照陛下的意思办吧。”
都到这份儿上了,哪有不顺杆往上爬的道理,李祝酒接着道:“晏大人虽说只作为随行文官,毕竟也是英勇牺牲,怎好冷落了忠臣?听朕的命令,赐晏府黄金百两,珍珠百匣,聊表朕关怀之意。”
周孺彦却不干了,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陛下,这怕是不妥,这国库……”
“先帝仙逝後,他私库中还有点积蓄,朕花自己兄长的银钱体恤下属,这没问题吧?”
眼看周孺彦说不出话,李祝酒心里暗爽了一秒,然後又将话题轻飘飘落回了且兰进犯一事上。
“如今我朝,武将凋敝,顾大将军死後,几乎无人再挑大梁,长虞一战,陆将军和张将军也受了伤,已告病修养数日,朕以为,是时候推崇武考了,也得让新鲜血液注入进来,否则像现在这样到了用人之处,岂不是捉襟见肘?”
孜须一向是重文抑武,还是太平日子过惯了,如今猛一有人来犯,竟然都掏不出几个人才,但就是这样,李祝酒提出这个意见的时候,台下文官还是不肯轻易点头。
“陛下,只怕是三思,虽说能用的将才不多了,但臣等以为,我朝尚不需要那麽多武官。”
“既然大家认为不需要,那今日下朝回去都想想,且兰继续进犯,派谁出去抵挡,明日早朝给朕答复,朕乏了。”
李祝酒看着那些老头就烦,一甩袖子就走,懒得多看他们一眼。
下了朝,还不能休息,御书房还有数不清的折子等着他去批阅,关键是小山一样的折子看完,他给的指令能不能用,还得首辅大人说了算。
真他妈的憋屈,李祝酒忿忿不平,往御书房走。
他刚坐下,就听屋外响起谈话声。
“虞公子,陛下正在里面批折子,您不能进去。若是有什麽话,等陛下忙完了,奴才替您转达。”
是拾玉的声音,这声音刚落下,李祝酒就在门内听贺今宵道:“拾玉公公,我就是来给陛下送点吃的,送完我就走,要不您帮我通传一下。”
没等拾玉回答,李祝酒已经出声:“让他进来。”
随後,门打开,贺今宵端着个食盒进来,看见李祝酒先是一笑,然後将食盒放到桌上,从里面端出些漂亮糕点,又倒上一杯热茶,才温声问:“累不累?”
屋里只有两人,李祝酒瞬间瘫倒在椅子上,不顾形象地踢飞了靴子:“累死我了,小贺子,过来给朕捏捏肩。”
“好嘞,这就来。”
贺今宵就站在李祝酒身後,不轻不重地给人捶背捏肩,时不时递一块糕点到人嘴边,李祝酒这才悠闲懒散地拿着奏折开始看。
这一看不要紧,一口热茶喷出去。
“噗!这他妈的都什麽啊,第一封就是辞职信!”李祝酒两眼扫完,是陆仰光以养病为由,请求乞骸骨,书信中洋洋洒洒列了一堆病,就为了最後一句,想辞职撂挑子不干。
“想辞官?想得美!”李祝酒嘟囔着,又拿起一份开始看。
贺今宵站在身後也看见了纸上的内容,估摸着:“先帝所为,实在令人寒心,连顾乘鹤这样的人物最後也落得抄家的结局,陆仰光提出辞职,也算明哲保身了,或者说,对这个朝堂不抱希望了。”
“但是眼下且兰继续北进,朝中无人,他要走了,我都不知道叫谁去。”李祝酒说着,喝着茶继续看折子,这一看不要紧,又是一口茶喷到了折子上,接着骂:“这怎麽又来一个撂挑子的!张寅虎也说不干了,这两人不是串通好的吧!”
折子被热茶喷湿了,他毫不客气将两份折子放在一起,提起毛笔就分别写上几个字:“朕不同意。”
写完,还没消气,他泄愤般将折子拎起来砸到桌上,冲门外道:“拾玉,派人去把陆仰光和张寅虎给朕叫来!病得能下地就给我走过来,病得不行了就给朕擡过来!告诉这两人我就在御书房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