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哟,真可怜……”
季予霄任由那些闲言碎语从耳边掠过,目光落在秋璐平放的筷子上。
当下那家人能吃喝的,只有一碟炒生菜,一碗银耳汤。
生菜用蚝油炒过。
崔梦梅找服务生要了三个杯子涮菜,服务生都有点莫名其妙。
“我们这菜不辣啊。”
崔梦梅不解释,那人也就一头雾水的去了。
那桌人都看见了这三人在做什麽。
把生菜在白开水里涮了又涮,蚝油都洗干净了,才允许进肚。
左邻右舍互相认识多年,看向秋家人的眼神,有嘲讽,有敬畏,更多的都是不解和怪异。
夫妻两脸上都泛着笑意,有种难以言说的骄傲。
他们二十几年如一日地保护着家里的规矩,与旁人的境界早已天差地别。
秋璐很平静地喝着银耳汤。
莲子发苦,银耳微涩。
八岁那年,被当着一衆玩伴,还有叔叔阿姨的面,在单元楼下被抽了十几个耳光以後,他就再也感觉不到肉味了。
就好像身体为了自救,在童年便格式化掉味蕾的一部分,哪怕有朋友故意端着烧烤大快朵颐,他也一丁点香味都闻不到。
——直到醉蟹醉虾一同上台。
有人看得好奇,有人拿筷子尝酒味儿。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眸子睁得很大,在看那些微微弹动的小虾。
最近几天,他的嗅觉都在不断变化,有时候身上发热,像低烧一样。
酒味刺鼻难闻,以前可以忍耐,但现在哪怕隔着老远,都冲得他想远远躲开。
可是虾是腥的。
鲜活的,刚捞起来的,半透明的小虾。
秋璐端着银耳汤,没发觉自己已经五六分钟都没有动弹过。
他不由自主地看着那玻璃碗里的醉虾,饥饿感极不真实地涌上来。
像是已经能感受到,唇齿咬破虾壳时,带着血味和腥味的肉会有多麽的柔软可口。
他忽然在想,他从来没有吃过虾……从来没有。
秋璐的肩被轻轻拍了一下。
“跟我过来。”季予霄附耳说。
崔梦梅以为是小孩儿们提前吃好了,要出去玩,大方地允准同意。
在这呆久了也不好,全是诱惑。
秋璐离开座位时,又看了一眼满桌佳肴,以及那微微卷曲,还在弹动的小虾。
他从来没有吃过。
从来没有。
一直走到酒店大堂,他才回过神来。
“霄霄哥,有什麽事吗。”
季予霄在玩手机,漫不经心道。
“带你出去吃饭。”
秋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麽回应他。
“你坐在你爸妈旁边,能正常吃饭?”
季予霄牵过他的手腕,径直往外走。
“旁边就有美食街,带你去吃烤豆腐,还有炒面。”
他牵过他时,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怕那怪病传染,怕对方发现自己有病态的异样。
但季予霄像是什麽都没有感觉到。
他只是牵紧他,大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