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往里走,单是大厅就接近一个半足球场,两侧墙壁都放置着监护饲养箱。
左侧是成排的蛇,小有拇指粗细的盲蛇,大有十馀米长的蚺蟒。
右边更像动物园——无数种鸟类在休养治病。
麻雀栖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也有长尾山鸡极力想离开这里,很是焦虑地啄咬着锁头。
“秋璐也要关在这里?”
他问。
察觉到季予霄的情绪,医生快速道:“这些病患,有些因为变鸟太久,已经完全丧失了人类意识,我们还在想办法重新唤醒。”
“都是特殊病人,你不用担心,秋同学情况还好,疗养个三五天,确认生命体征稳定就可以离开这里。”
医生想到刚才电话里的叮嘱,片刻又道:“他的家庭可能接受能力有限,如果情况不好,我们也希望他能留到化形期完全结束,能自主控制异变再走。”
季予霄的掌心扶在暖箱旁,能感觉到小白鸟在用长喙轻轻敲击。
他低声说:“我在。你别怕。”
十几分钟里,小白鸟的羽毛基本都烘干了。
人类姿态时,秋璐本就瘦的皮包骨头,有些难以掩饰的病态。
现在变作了白鹭,也几乎不像这个品种,如同接近凋零的败花。
白鹭原是仙气凛然的存在。
在古书里,它原是太乙救苦天尊化身之一的坐骑,更是出没于蓬莱云海,不染淤泥。
道师倾慕它的高洁出尘,文人追捧它的贤德隐逸,写过无数词句几欲自比。
——振鹭于飞,于彼西雍。
我客戾止,亦有斯容。
季予霄亲眼看见它被医生用橡胶手套重新捧出来。
羽毛凌乱稀疏残缺,长腿瘦得如同枯枝。
它奄奄一息,宛如徘徊在生命的尽头。
“秋璐……”
他唤着他的名字。
你不该活成这副样子。
你该是最自由的鸟。
小白鹭被做了周密的检查,先是打了几支针剂,又被喂过了很好消化的肉汤。
护士拧开营养剂时都香得闻了好几下。
三文鱼,磷虾,还有肉泥,夥食真好啊。
它勉强恢复了一些神智,在笨拙地啄咬着喂肉汤的勺子。
饿得不管不顾,恨不得能撑死自己。
医生在旁边看着,见心跳值也逐渐平稳,说:“还好,再养一两天,就可以喂小鱼了。”
季予霄站了许久,说:“我能陪他睡在这里吗?”
医生都快忘了这孩子也是鸟。
他习惯性看了一眼季予霄的脚踝,说:“你是什麽品种?”
“异类可能会引发一些应激反——”
“我也是白鹭。”季予霄说,“我和他,一模一样。”
医生愣了下,像是很难相信。
“那我给你们换个大点的恒温箱。”
深夜里,一只白鹭飞入囚笼里,依偎着另一只白鹭卧好。
长羽如无瑕的屏障,也是温暖的软被。
它们脖颈紧贴,双翼交缠,就此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