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头垢面还不够。
一个患有帕金森的,大部分精力用于对抗病症的程序员,他的精气神要颓,身上还要有一股病气。
现有的假发还是服帖了些。
化妆师听得惊讶,按他们的建议把头发弄得干枯潦草,用剪刀刻意做出不平整的效果。
衣裤太干净,就弄上咖啡渍和磨痕。
比起刚才那个优雅苍白的年轻人,此刻的陈专已经入戏三分。
像是香港底层的程序员被临时拉过来一样,那个角色和闵梵已经有明显区别。
“还不够。”秦白炎低声说。
“你行动不便,时常发病,需要能提示观衆的零碎伤口。”
“更重要的是眼神,以及精神状态。”
“闵梵,想想你发烧时候的感觉,目光黯淡一点。”
“收起你的仪态习惯,佝偻起来,视线要避开人,嘴唇……”
秦白炎皱眉:“他的唇色太健康了。”
闵梵轻微挑眉。
化妆师取来口黑口黄,试探着给闵梵换唇色,又取来糯米纸,做出干枯出血的样子。
他站起身,试探着走了两步。
“是这样?”
秦白炎按下闵梵习惯性舒展的肩背,说:“再驼一点。”
闵梵似乎被塞进了角色的躯壳里。
他显然察觉到,此刻的身体不是他的。
青年适应着不舒服的姿态,咖啡渍的味道,以及剧本里模糊的视力。
他一点点回到了陈专的故事里。
那个习惯了雨夜里身体时常隐隐作痛,习惯了被任何人当作空气的年轻人。
化妆师叹道:“哗,靓仔变咗件薯头,嘥鬼晒!”
导演萧步川推帘而入,看到闵梵时目光一定,条件反射地看向秦白炎。
他立刻反应过来。
“新鲜啊,老秦,你愿意带新人了?”
“只是带他。”秦白炎说,“介绍一下,这是我情同手足的弟弟。”
闵梵皮笑肉不笑地应声。
先前过于亲密的距离,被这句话挑个干净,两人反而都松了一口气。
打光道具一切就位,第一幕从陈专的独角戏开始。
他在帕金森发作的过程里,实时破解着後台系统,黑掉权限潜入危险的更深处。
黑客故事早已屡见不鲜,但帕金森发作直接打破了原有的进程。
陈专几乎是在祈求着讲,不要现在发作,再等一会,然後剧烈痉挛起来。
他有几分钟控制不了自己的呼吸,手指乃至上臂都似接触不灵的电路,额头冒着细密的汗。
这汗让他看起来又脏又狼狈,可根本顾不上去处理。
敲键盘的动作被他不由自主的震颤频繁打断。
节奏感来回拉锯,剧烈的呼吸声让人提着一口气。
可下一秒,大半香港陷入寂夜,无数人惊呼出声。
“卡!”萧步川举喇叭道:“过了,下一条。”
闵梵刚从堆满杂物的狭小卧室里被扶起来,下意识道:“不用再保一条?”
“我都没想到,挺行啊,”萧步川说,“你们老板还请我吃饭,说别太严格。”
“严格点好,”闵梵说,“我事事尽力。”
老导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
休息区候场时,有人在不远处开着外放刷手机,各种浮夸的AI配音遥遥传来。
[谁敢信啊,我爸当着我的面变成蛇了——前一秒我们还窝在炕上看电视,他裹着被子刚说两句,突然人就缩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