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青站在原地,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视频里的他自己看着都陌生。但他更想不通,梁野为何如此激动?是觉得他丢人?不配出现在鑫鑫农场的官方账号里?
“抱歉啊,李先生……”何文俊有些尴尬地搭话,“其实梁老板去找蒋主管也没用,这事……还不如你俩好好聊聊。”
李砚青微愣,点了点头,随即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整整一天,李砚青都在刻意躲避梁野。他去大棚帮忙移栽菜苗,去禽场捡鸡蛋,去果园修剪枝条——凡是没有梁野的地方,他都去。
工友们显然察觉出两人之间的低气压,但都很默契地没有多问。只有休息时,苏晓蹭过来,小声打听:“李先生,你跟梁哥吵架啦?”
李砚青摇摇头:“没。”
“那咋俩人一天都绷着张脸?”苏晓不解,“上午我路过三号小楼,还听见梁哥跟蒋主管在办公室里吵呢!”
李砚青心里一紧:“吵什麽?”
“没听太清,”苏晓回忆着,“就听见什麽直播不直播的……”
李砚青沉默下来,他大概能猜到争吵的内容。梁野那股毫无来由的反对,是不信任他的能力,还是单纯不想看见他出现在更多人面前?这种捉摸不定的态度,让他倍感疲惫。
傍晚,李砚青回到办公室,想找蒋主管谈谈直播的事。刚推开门,就听见梁野拔高的嗓门:“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梁老板,咱们要讲道理,”蒋主管的声音相对平静,劝解他,“数据摆在这儿,李先生出镜的效果非常好,这是目前最理想的宣传方案。”
“宣传可以想别的办法!不一定非得是他!”
“为什麽不能是他?”蒋主管反问,“李先生自己都同意了。”
李砚青推门而入,屋内的争吵戛然而止。梁野和蒋主管同时转头看他,缩在角落的何文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怎麽回事?”李砚青问。
蒋主管推了推眼镜:“我们在讨论直播的事。李先生,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由你和何文俊搭档负责直播,还记得吗?”
李砚青点头:“记得。”
“我不同意!”梁野猛地打断,语气强硬,“直播可以让别人做,苏晓也行,刘婶儿也行,为什麽非得是他?”
这番话让李砚青不爽极了,火气一下子冲上来:“为什麽不能是我?当初不就是梁老板你提出来的主意吗?”
“我是老板,我说了算!”梁野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横。
这话简直毫无道理。李砚青冷下脸:“梁老板,去你办公室谈。”
梁野跟着他进了办公室。门一关上,落锁的轻响刚传来,李砚青立刻转身,压着怒火质问:“梁野!你他妈到底什麽意思?!”
梁野却不看他,目光闪躲,摊开手,一副敷衍的姿态:“没什麽意思。”
“之前你说,直播带来的利润算我还债。现在是变卦了?还是打算直接从工资里扣?如果这样,我来农场到现在工资基本没动,你把卡号给我,我还你——对了,我们之间没写欠条,麻烦梁老板你……”
“李砚青,”梁野打断他,语气烦躁,“你他妈到底在急什麽?你欠我的那一百万零头,老子压根没放在眼里!就你天天一副要死要活丶急着划清界限的样儿!想走就直说!这破农场配不上你!哪哪配不上你!!李总!!”
李砚青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眉头紧锁:“梁野,你再说一遍,什麽意思?”
梁野粗重地喘着气,对上李砚青锐利冰冷的视线,声音反而低了几分,却更加刺人:“字面意思。”
李砚青再也压不住火气,一掌狠狠拍在办公桌上,震得笔筒都晃了晃:“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什麽问题?你说我要死要活?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
“问题大了!!”梁野也猛地一拍桌子,响声震耳,“你那些债,搞几场直播就他妈能还清了!你想得倒美!在这儿白吃白喝混了一年,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你李砚青把我这儿当什麽?慈善机构?!啊?!草!!”
李砚青被他吼得一愣,一时语塞。梁野却像是彻底爆发,更加口不择言地吼道:“滚!爱来不来!随你便!”
呼吸骤然混乱,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李砚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猛地转身摔门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门板砸在框上,震得外面办公室的蒋主管和何文俊同时一颤,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
回到宿舍,李砚青只觉得心力交瘁。他猛地抽了半包烟,然後开始收拾行李。动作很快,几件衣服,一些日常用品,很快就塞满了那个被鸡啄得掉皮的旧行李箱。
也许梁野说得对,他就是想离开。不仅离开这个农场,更是要离开这段逐渐失控的关系,离开那个轻而易举就能搅乱他心绪的人。
窗外天色渐暗,农场里人影稀疏。他决定等到半夜再走。现在,他什麽也不想做,只是干坐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脚边的烟头散落一地,宿舍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他靠在床边,心里空落落的,只剩後悔。
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当初就不该来。或许从第一天面试起,他就该转身离开,离农场远远的,离那个人,也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