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脾气还挺冲。”陆龙翔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似乎觉得我的反应很有趣。他不再看我,转身去整理他的床铺,和夜劲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跳跃,语气熟稔得像认识了十几年。
从那天起,宿舍的生态彻底改变。
张梓浩的消失带走了宿舍里最后一点属于宅男的、与世无争的安逸气息。陆龙翔像一颗投入水中的巨石,他的存在感无处不在。他的洗漱用品是整套奢侈品牌,散发着清冽昂贵的木质香调,迅速压过了宿舍原本混杂着汗味和泡面气的味道。他带来的游戏主机是最新款,屏幕巨大得夸张。他打电话时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挥感,话题常常涉及我听不懂的股票、基金和项目。
而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他和夜劲枭之间那种迅速升温的、密不可分的关系。
费用翻倍
早上,当我还陷在昏沉的睡眠里,或者挣扎着从宿醉的头痛中醒来时,宿舍里常常只剩下我和沐言风。夜劲枭和陆龙翔早已不见踪影。他们一起去晨跑,一起去食堂吃早餐。有时我睡眼惺忪地爬下床,会在自己桌上看到一份打包好的豆浆油条或者三明治,是夜劲枭“顺便”带的。然而,如果陆龙翔也恰好没吃(他常常因为打游戏到深夜而睡过头),夜劲枭的“顺便”也同样会降临在他的桌上。那份曾几何时只属于我的、带着隐秘关心的“顺便”,如今被毫不留情地均分了。
上课时,他们习惯性地坐在一起。陆龙翔似乎对医学课程兴趣缺缺,经常趴在桌上睡觉,或者低头刷着手机看财经新闻。而夜劲枭则专注地记着笔记。课间休息,两人会凑在一起低声交谈,陆龙翔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夜劲枭则微微侧头听着,偶尔点头,或者低声回应几句。那些飘过来的零碎词汇——“对冲”、“杠杆”、“风投”、“纳斯达克”——像天书一样钻进我的耳朵。两个学临床医学的人,整天讨论这些,不觉得荒谬吗?我盯着他们靠得很近的侧影,心里像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闷又沉。
吃饭时,四人小组的格局也变了。以前是我和夜劲枭坐一边,沐言风和张梓浩坐另一边。现在变成了陆龙翔和夜劲枭占据长桌的一端,我和沐言风坐在另一端。陆龙翔总是能挑起话题,常常是分享他听来的各种趣闻轶事或者对时事的辛辣点评,夜劲枭偶尔接话,气氛轻松而融洽。而我,则像个局外人,沉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味同嚼蜡。偶尔插一句,也常常被陆龙翔更响亮的声音或者更吸引人的话题盖过。夜劲枭的目光会扫过我,平静无波,没有询问,也没有特别的停留,仿佛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无需额外关注的室友。
更让我心头扎刺的是陆龙翔对沐言风的态度。沐言风性格温和得像一团没有棱角的棉花,几乎不懂得拒绝。陆龙翔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使唤他变得理所当然。
“言风,下午帮我抄份笔记呗?老教授那字儿跟鬼画符似的,我一个字看不懂。”陆龙翔大大咧咧地把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扔到沐言风桌上。
“沐言风,回来路过便利店?帮我带包烟,还有可乐,冰的。”
“风啊,这报告你帮我润色下?你知道的,我这文笔……嘿嘿。”
每一次,沐言风都只是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他惯有的、温和得近乎软弱的笑容,轻声应道:“好。”或者“嗯,顺路。”仿佛这真的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我看不下去,有一次当陆龙翔又使唤沐言风去校外帮他取个快递时,我终于忍不住,带着点挑衅的语气对沐言风说:“喂,言风,别理他。他又不是没长腿,凭什么老使唤你?别怕他,哥罩着你!”说着,我还故意挑衅地瞥了陆龙翔一眼。
陆龙翔正靠在椅子上打游戏,闻言只是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都没从屏幕上移开,似乎完全没把我这点“仗义执言”放在眼里。
沐言风却连忙摆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温顺无害的笑容,声音轻轻的:“瑞哥,真没事的。我刚好要去图书馆,快递点就在旁边,顺路而已,不麻烦的。”他看向我的眼神里甚至带着点安抚,仿佛在告诉我,他真的不介意,让我也别生气。
他的逆来顺受,陆龙翔的理所当然,像两根细针,扎得我心头无名火起,却又无处发泄。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整个宿舍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压抑。
唯一让我和陆龙翔产生短暂交集的,是酒吧。
虽然经历了高利贷的惨痛教训,老头子也把我的银行卡额度压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但骨子里对那种喧嚣、迷离和短暂放纵的渴望,并未真正熄灭。只是口袋的干瘪让我失去了挥霍的底气。陆龙翔的到来,意外地重新为我打开了这扇门。
“喂,杨恒瑞!”某个周五晚上,我刚在游戏里被人虐完,心情正不爽,陆龙翔拍着我的椅背,声音带着惯有的活力,“别窝着了,走,带你去个好地方!新开的场子,听说氛围炸裂!”
我转过头,有些愕然地看着他。自从他来了以后,我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宿舍里必要的只言片语,甚至带着点相互看不顺眼的火药味。他居然主动约我?
“不去。”我下意识地拒绝,语气生硬,“没钱。”
“嘁!”他嗤笑一声,带着一种“爷有钱”的嚣张,“说了带你去,还能让你花钱?我请!走不走?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儿!”
他那种带着激将法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加上“我请”这两个字,瞬间击溃了我本就薄弱的自制力。对酒精的渴望,对逃离这窒息宿舍的迫切,压过了对他的那点别扭。我关掉电脑,站起身,没再说话,算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