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晚点去。”吴花果摆手,“今天加班到九点,再说我们也不打卡。”
算下来,她大概刚到家就出门赶来机场。
“大卫……”钟世稍稍後仰靠到墙上,闭眼捏了捏鼻梁,“我们之前确实是队友。他小我两岁,我拿第一个全国冠军的时候他刚进俱乐部。每天在一起训练,住得近也常去家里玩,很熟,关系很好。”
吴花果全然未料到他这样聊起自己,忍住惊讶接一句,“大卫这个阶段资料很少。”
“嗯。小时候他成绩一般,也算……大器晚成?”钟世对她笑笑,“这次语境对吧,大器晚成。”
大卫二十二岁开始展露锋芒,此後势不可挡冠军一个接一个,直至今日。
“差不多。”吴花果答。其他领域二二年华着实够不到大器晚成,可对运动员来说,早之三四岁,晚至八九岁,在还未领悟到这份职业意义的年纪便已开啓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要经受无数场满载压力心跳加速的比赛,那是很多个流汗也流泪真切发生过的日日夜夜。
“你应该查过我的资料吧?”钟世问。
吴花果诚实作答,“是。”
“那有查到我……我不打之後做什麽吗?”
“基本没有。”
钟世苦笑,“我很少搜自己的报道。以前教练不让搜,说……戒骄戒躁,对,戒骄戒躁。小时候成绩太好了,所有人都在说天才,他怕我心态浮躁没办法专注。不打之後是我不敢搜,你知道麽,我把社交软件全部都卸载,头几年体育新闻都不敢看。”
吴花果给不出回应,心一阵阵生疼。
钟世我知道,因为我也那样过。
“总得活着啊。後来我的啓蒙教练介绍我到一家网球Club,就是那种会员制练习馆,指导爱好者们打球。”钟世停顿片刻,“大卫来过一段时间,我是他的陪练。”
听到这里,吴花果恨恨道出一句,“他故意的。”
羞辱,无需质疑的羞辱——职业球员专程跑到爱好者俱乐部,按小时计费让曾经的队友做自己陪练,这不是羞辱是什麽。
“可能吧,那时同事们也这样说。”钟世低下头,“但我一点都不怪他。”
好似一根针刺到指肚里,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吴花果打个冷颤。
她在那个瞬间又想到叶如珍——队友丶夥伴丶对手,我们较着劲立过誓一定要站上最高领奖台,你先或者我先,中途谁都不许放弃,谁都不能退缩。
可我违背了约定。
所以我不怪你,怎麽可能怪你。
钟世,我们好像在平行宇宙经历了一模一样的人生。
“总之就是这样。”钟世向前一步靠近她。
吴花果却跳下行李箱,“我去看看车。”
钟世拉住人,“在生气?”
吴花果摇摇头。
“刚刚在楼上我没有想好怎麽告诉你,”钟世解释,“电梯里人多又不好说。”
她看着他的眼睛,“你愿意讲这些,我挺高兴的。”
钟世歪头笑了笑。
吴花果看看时间,“撤吧。再待下去天都亮了。”
推开机场门,午夜寒凉迎面扑来。
吴花果忽而意识到,其实钟世发来航班号那天她并没有言明其他,结果却是——她来了,而他一直等到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