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还有人吗?”
“没了。小张在做整理。”
“听林拓说你肩膀又不好?”
“不是旧伤。”钟世腼腆地笑笑,“左肩,前几天抻了一下,都好了。”
“行,快去吧。”
“好。”钟世注意到一旁面色沉重的常仁飞,顿了顿还是说道,“常主任,我刚跟吴花果打完电话,她说大家都很有信心。”
这话来得直白而意外,以至于常仁飞一时间不知该用何种立场去应对。还是李芝薇帮他解了围,她推推钟世,“再晚超市关门了。”
钟世“啊”一声,长腿迈开转身离去。
人走远些,常仁飞回过神,“小钟和吴儿……”
“怎麽?你们台里有这方面限制?”
常仁飞急忙摆手,“要知道他代小吴来安慰我,我刚才就说声谢谢了。”说到这里,他避开李芝薇的注视,“专题节目播了,同预期差得太远。再这麽下去,後几期随时可能被叫停,一群人的心血,我给不了交待。”
李芝薇望着昔日的枕边人,“你为这个来?”
常仁飞苦笑一下,模样颓然。
她忽而觉得他沧桑许多,大约印象一直停留在过去的某段时间里吧——三十出头,有精力亦有能力,正是大展身手干事业的时候。李芝薇对常仁飞的印象便也定格于此,神采飞扬,春风得意,说一不二。老家亲戚以他为荣,职场後辈视他为榜样,领导看重,朋友信赖,他在所有关系中都游刃有馀。可事实上,时间对所有人平等,他们的年纪马上就要以四起头了。
忍字头上那把刀更为锋利,挥落也更无情。
“这件事我帮不到你什麽。”李芝薇上前半步,替他松松领带,“但是仁飞,能休息的时候就让自己休息一下吧。你可以这麽做。”
路灯映衬出她柔和的脸,光芒盖住眼角细纹。
常仁飞压住她的手,声音抖着问道,“芝薇,你怪我吗?”
“没有,也没有过。”李芝薇迟疑一下,抽回手,“我们都有责任,各占一半。”
如果那时没有出国,或许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组成偌大都市里随处可见的幸福三口之家。这是常仁飞的愿望,李芝薇偶尔会想,可能也是自己的愿望罢。人生哪有回头路,鱼与熊掌又怎可兼得,到最後说服自己的不过是一句——一种有一种的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而後各自上车,一前一後啓动。常仁飞跟在後面,分叉路口前,他打开大灯晃了两下。随後,李芝薇打开车窗,一只胳膊伸出来,用力挥了挥。
他往东去,她朝西走,这个夜晚便这样沉默地进入尾声。
隔日一早,钟世发来消息提到在俱乐部碰见常仁飞的事,特意强调“我安慰他,说你告诉我大家都很有信心”。吴花果回复一串省略号,心里无奈痛骂,你个二傻子呦。
这不等于当人面揭人短,顺道还把友军卖了——钟世那点眼力见全用在赛场上了,场下简直称得上超级猪队友。
吴花果一整天都惴惴不安,唯恐被常仁飞揪进办公室审问。六点一过,她以百米速度从工位逃离。
坐上出租车直奔俱乐部,好在李芝薇还没走,吴花果省去寒暄开场就是道歉,“李姐,昨晚的事儿我听钟世说了。我俩正好之前在打电话,顺便聊了几句……”
李芝薇何等聪慧,笑眯眯反问,“特意跑一趟,怕我棒打鸳鸯?”
“不,不是。”吴花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慌忙否认,“没到那一步。”
“俱乐部没有这方面限制。球员感情生活是个人私事,我们可不管集体分配。”李芝薇风趣地做出回应,大家长似的瞧着吴花果乐。
“我们没有……”吴花果愈发害羞。
“好啦小吴。如果来是问这个,尽管放心。”李芝薇认真些,“你和钟世怎麽样由你们自己负责。我只有一个要求,公私需分明。”
“明白。”吴花果点点头,沉思片刻,又问,“昨天常主任有没有……”
李芝薇一下笑了,“来我这里探口风?怎麽不自己问他?”
“他是我领导嘛。昨晚几个同事小聚,说到节目数据,其实大家都挺理解常主任的,好坏一起担,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责任。哎,都怪钟世多嘴……”
“小钟直白,他是好意。”李芝薇饶有兴趣地感叹,“说实话我还挺惊讶,和小钟共事这麽久,头回见他安慰别人。特别是,仁飞和他至多点头之交。”
吴花果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