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条,“Dépêche-toi!(你给我快点)”
——急了,生怕人看不懂似的。
钟世放下手机去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又收到一条新的,“好了没?五分钟。”
尽管心里打上一个大大问号,钟世还是回过去,“好了。”
林拓是个有想法的人。在法国留学时接触非洲运动医疗互助项目大受啓发,近几年断断续续走访过国内数所山区学校,那里从事运动的孩子们缺乏专业护理,出现伤病往往是校医紧急处理一下,无论通识还是资源都不及大城市体校冰山一角。教练选苗子除去天赋便是体质,林拓希望用自己的力量让更多孩子拥有平等选拔的机会,所以自去年开始他萌生了做运动医疗普及的念头,也曾组织过一批志同道合的夥伴深入山区开讲座丶做体检丶收集病例。然而个人力量总是有限,当与钟世谈起这件事时,钟世提供了一些欧洲公益团队的传统做法,也将收集到的资料一并发与林拓,他这才转换思路开始寻求与医院层面的合作,试图将这件事有组织丶有计划丶以项目形式长期做下去。
基于此钟世猜测,这场饭局大概率会是关于项目的交流。至于拉上自己——林拓身单势薄,总需要个还算懂行的自己人打气助威。
钟世等在俱乐部门口,左右张望不见林拓的车,刚要打电话一辆粉色MINI缓缓驶来,林拓自後座车窗探出脑袋,“这里!”
他眯起眼睛,站在原地皱眉问话,“你车呢?”
“我今天没开车啊,哈哈。”林拓尴尬地笑两声,拉开车门示意,“快上来。”
这下看清楚了,司机不认识,可副驾驶怎麽……
钟世弯腰闪进後座狭窄空间,奈何一双长腿实在憋屈的要命,只得拍拍前面的副驾驶座位,“往前点。”
“哦哦。”吴花果胡乱应一声,将原本卡到底的座位向前动了动。
“你好啊钟选手,最赛事马楚雯。”司机半转过身轻微一笑。
“你好。”钟世颔首。没错,的确是全运会那次记者证上的面孔。
“各位乘客出发喽。”马楚雯啓动车子的同时不忘对他说一句,“这家餐厅评分很高,主厨留洋派,应该能对你胃口。”
钟世“哈”一声朝林拓抛去一个眼神。
上了贼船啊这是,下不去的那种。
“你不老让我改善夥食麽。”林拓一边对他使眼色一边闪烁其词,“正好马记者她俩要去尝家新店,小吴记者你也认识,多交流交流以後好开展工作。”
“我让你……”钟世话说一半被林拓汹涌的目光瞪回去,他还未参透这滑头的心思,不过是碍有他人在场没有当衆揭穿。
改善夥食是朋友间的玩笑话,队医什麽时候抢了营养师的活儿?
马楚雯与吴花果闲聊,“残特奥会你们还得出去吧?”
“嗯。我下周二有个线下,完事去西安和老毛他们汇合。”
“这样田淼得自己撑两天啊。”
“还好吧。这回小乐也去,人算多了。”
“我跟你说,小乐新女朋友巨巨巨好看。”
“哈,能有你好看?”
“不是一个类型。”马楚雯开着车不忘做作地甩下秀发,“我是大姐姐,人家萌妹子,等回来估计时小乐同志该招呼吃饭了。”
林拓听话音没忍住接一句,“大姐姐。”
“哎你还真别乐。”马楚雯社交达人的个性显露无疑,自然地与他接话,“我跟吴儿在我们台里算老人了,剪辑还有节目组那边实习导播现在一水儿零零後,後浪凶猛。”
“也是。”林拓看向钟世,“天宇是零几来着?”
“零七。”钟世答,没什麽表情。
周天宇是俱乐部新签的男子选手,三年前由羽毛球改打网球,成绩一路飞升,职业生涯前途无量。
“小你一半。”林拓笑。
“是,小你一半多。”钟世也笑。
吴花果心有顾及未参与谈话,可耳朵却一直竖着。她大概能猜出他们所谈论的“天宇”的身份,却无法想象钟世在玩笑般提起这层後浪时是怎样的心情。
他也曾十四岁,是被寄予无限厚望耀眼如星辰的十四岁少年。会怀念吧,看着正在成长的仿若另一个自己;或许也会嫉妒,有人已经不复当年,有人却正生机勃勃年轻着;又或许在懊悔,顺风而退,亲手截断自己正值上升期的职业生涯。
钟世没有丑闻,私生活团队层面都没有,吴花果只能理解为退出是个人选择。
她克制不住此时的心情偷偷转过头看他,视线意外交错,钟世问“怎麽了。”
“腿……”吴花果胡乱找个理由,“腿伸得开吧?”
“还好。”
他今天没有戴帽子,这让那张脸显得有些陌生。
见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钟世乐了,“你老看我干嘛?”
吴花果脸一红,迅速摆正身体,“我乐意。”
全程目睹状况的林拓似笑非笑打趣,“你俩嘛呢,打情骂娇?”
“就是。”马楚雯伺机而动,“钟世,你这问得像跟我们吴儿老熟人了。”
“不算。”钟世歪下嘴角。
“不算什麽意思?”马楚雯打转向准备停车,却还兢兢业业执行着试探任务,“就还是熟呗。”
“雯子。”吴花果担心女伴失言,暗声提醒。
这时自後座传来钟世的声音,“她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