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任子延笑一声,“我说关心同僚,你信麽。”
马楚雯耸耸肩。
“想知道而已,又不方便问当事人。”任子延将手拿到桌下,握拳又松开,最终选择一种含糊其辞的方式,“我对吴花果印象很好,希望有机会多了解。”
马楚雯打量他,眼神意味深长。
“哦,高远。”任子延躲避对方视线,随之拿起手机转换话题,“我找下源文件。”
顾不得其他,马楚雯挺直腰杆向前凑凑,“你们发的不是完整版?”
任子延调出视频,将手机推至她面前,“吴花果找过我,应该是和高远商量後的行动。文件我们做过处理。”
两分半的视频,看第一遍时马楚雯并未发现与官微发布版本的不同之处。她不甘心,再次按下播放键,换位于一无所知的旁观者角度,这下终才明白过劲——自己的名字被做了消音处理。
好似被灌了一杯四不像的鸡尾酒,又酸又苦又涩,马楚雯的心情顿时复杂到极点。
若说酒入喉咙後知後觉还回有一丝甘甜——楚雯知道,这是吴花果和高远费尽全力对自己做出的保护。
“据我所知,”任子延收起电话,继续说道,“这个版本也并不足以展现事件全貌。”
楚雯讶异,“怎麽讲?”
任子延摇头,“吴花果找来那天提了一嘴,我猜高远打架的原因可能不止于此。当然具体你要去问当事人。”
马楚雯不由捂住咖啡杯,饮料是热的,大衣没有脱,室内温度也刚刚好,可她却不回血似的双手冰凉。
任子延电话响,接起後便是一阵推拉,“出来见个人,工作上的事”,“谁逃酒贩子,哥们中午够意思了”“晚上?晚上我就不过去了吧”,“行行行,地址发过来,我现在过去”。
听得话音猜测婚宴还有後场,马楚雯于是缓缓神站起来,“你到哪儿?不是燕郊我送你。”
任子延在地图中输入刚刚收到的聚会地址,头也不擡回答,“嚯,借你吉言没到燕郊。不麻烦,我打车。”
“走吧。”楚雯抓起随身包,“想打听吴儿,我全一手信息。”
任子延这才擡头看她,倒也不遮掩,“行。”
送完任子延,楚雯马不停蹄直奔吴花果家。
进门後靴子一蹬,包一甩,犹如黑旋风袭来杀气腾腾往沙发上一坐。
吴花果正在和父母视频,听到那头问“谁来啦”,直接将镜头变成後置对准女伴,“妈给你看啊,进来一头母狮子。”
马楚雯当即上演川剧变脸,眉目弯弯,嘴角绽开,对镜头一阵挥手,“阿姨好,您和叔叔身体怎麽样?都好吧?”
说话间吴花果坐到她身边,镜头切回前置,画面中出现父母笑开的两张脸。
“我们都好。”吴家妈妈忍不住夸赞,“有阵没见,雯子又变漂亮了呀。你父母都好?放假叫高远你们过来玩,阿姨别的没有,咖啡管够。”
吴父这时催促,“你快去看看,叫你呢。”
吴妈扭头瞧一眼,对镜头说道,“店里卫生间下不去水,正好今天师傅来修。果果雯子,你们好好的啊,我先过去啦。”
“阿姨再见!”马楚雯响亮地回一句。
待人走远,吴父举着手机换到避人处,神色端正起来,“高远是怎麽回事?集训管理中心都传开了。”
吴父仍在地方体育部门任职,而吴花果老家四季如春且海拔较高,一向是各大俱乐部集训的首选之地。即便不通过新闻报道,消息也自然会传入他耳中。
吴花果见女伴低眉垂眼,赶忙替答,“事儿是真的。高远这回估计凶多吉少,爸,你要是……”
话说半句被马楚雯截断,“叔叔您就别挂心了,先等队里消息吧。”
“我听说他们那球队管理来头不小啊,有个亲戚在足协,真给人打伤……哎。”
吴花果瞄瞄马楚雯,面向镜头,“那个,爸,我跟雯子还有点工作要聊。改天说。”
“好好,你们聊。注意身体,别总熬夜。”
视频通话挂断。
待画面彻底从屏幕上消失,楚雯才边脱大衣边对女伴说道,“高远的事别让家里掺和了。”
送任子延过去的路上,她间接探听到一些受害方背景。和吴父这边的信息差不多,之所以有理直气壮的资本,一因高远打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二来对方家中关系完全可以做到二度施压。读大学时,她与高远曾去吴花果老家玩过两次,共同的职业经历让吴父对这位後辈很是关爱,一老一少还在球场上过过几次脚,以至于每次返京高远比吴花果这位亲闺女都更舍不得走。毕业分手後,吴花果一直对家里说他们小情侣闹别扭,或许内心深处仍抱有某些希望,马楚雯没有否定这种说法,白驹过隙,一晃就到现在。
现实世界不似小说电视剧,不是谁一个动作便能覆手为云更改结局。他们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普通意味着有要看的眼色,有要权衡的得失,也有必须顾虑的关系。所以,马楚雯不愿更不能让吴父为高远哪怕说一句话,她根本不会让吴花果去开这个口。
楚雯自顾去冰箱里拿一听罐装啤酒,因动作快了些,打开後气泡激烈地涌出落到地板上。吴花果赶忙拿纸巾过去擦,收拾干净抱胸靠冰箱看她,“说吧,为什麽来?”
要好的女伴间往往比恋人还要敏锐,一个反常的习惯便能识得端倪——楚雯今天背的是她找了数家代购才买到的限量款包包,平日上班舍不得背,液体状的瓶瓶罐罐根本不会往里放,用购买者自己的话说“这包是镇场子用的,轻易不能拿出来”。也就是说,她今天一定见了什麽人,且在这次会面中马楚雯试图表现出强大不输的气场。
至于如此宝贝的物件被随手甩在沙发上……吴花果将视线从包上收回,试探问道,“高远?”
正如吴花果了解自己,马楚雯同样注意到茶几上钥匙串的新增挂件——红色蒙面人双脚稳稳站立,这造型显然是被持有者特意摆弄出来的。她挑挑眉,“谁送的?”
“哦,钟世。”
“他……送你礼物?”
“说去釜山看大家都买,就带了一个给我。”
“高远和……”马楚雯晃着啤酒罐,本来要提任子延,可总觉得那蒙面小人後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呵,钟世你可真行。
吴花果全然状况外,“什麽?”
“算了,先拣要紧的来。”楚雯做个深呼吸,“毛哥这出,不能再撂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