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钟世对上她明亮的一双眼睛,怔了怔说道,“身份,自己,比赛。”
吴花果点点头,没有作声。
片刻,钟世又道,“其实李姐在接受采访前猜到可能会提关于我身份的问题。”
“是……认同感?”
“嗯。”钟世不置可否,“网络上声音很多,话题本身又很敏感,她提醒我公开场合要谨慎些。”
公车进入站台,大批乘客下去,车上留出大片座位。
见四周皆空,吴花果悄声问一句,“到底为什麽要归化?”
钟世没有立即作答,而是似笑非笑反问,“为什麽这麽问。”
一股气馁夹杂失落的情绪瞬间席卷了吴花果——她以为此前种种已经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以至于彼此身份和立场可以被全然忽略,可似乎钟世并不这麽认为。
他仍对她保留采访者的戒心。
很憋屈,憋屈到想跳过这个话题。
短暂沉默过後,她选择最直接的方式做出回答,“因为想了解你,不是为了做新闻。”
——能敲开的墙何必让它堵在原地,既要答案自己必须赤诚。
钟世瞧着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忽而笑了。
吴花果嘟嘴,“干嘛。”
“没。”钟世笑着摇头,又伸手戳戳她鼓鼓的嘴巴,“挺好。”
“不想说算了。”吴花果撇过脸。
钟世看着窗外,缓缓开口,“好像没太和你讲过我的事情吧。”
吴花果猛地扭过头。
“我妈是怀着我嫁给我爸爸的。掩盖不了的事实,毕竟我长这样子。”钟世自顾牵牵嘴角,语气丝毫不见波澜,“因为未婚先孕,她和家里关系一直很僵,我十岁才第一次和她回来,见了这里的亲人。”
吴花果默默盯着身边的人,心里泛起一阵难过。
其实不难看出来,钟世是在幸福环境下长大——他待人礼貌,情绪平稳,宽容上进,幼年开始练球这其中必少不得家中支持,这样成长起来的人完全不需要被同情。可吴花果就是难过,根本说不上为什麽。
“我生在法国,姓Liard,法语比中文好,家人朋友教练都在地球另一端,在一片土地上生活二十几年。所以身份认同对我来讲……”钟世顿了顿,“是一件很复杂也很难说清的事。你能理解吗?”
吴花果不语,很快,坚定地点点头。
我完全可以。
“归化,有个人原因,更多是职业选择。”钟世继续,“想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也想弥补一些遗憾。”
“你爸爸……”
“他很支持。”钟世温和地笑笑,“他是个非常开明而且宽容的人,以後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吴花果脸一红,“见家长啊。”
“什麽?”
忘了文化背景差异,人家所谓的见家长可不是本土这套意思。
“谢谢。”吴花果闷声回一句。
钟世,听你说这些我很开心。
“嗯?”
“还两站下车。”她指指窗外岔开话题,“喏,能看到操场了。以前高远踢球,我经常陪雯子坐看台围观。”
不经意间说起,吴花果触景生情,心绪跟着黯淡下来,“远哥这麽离队,不知道以後会不会後悔。”
钟世望过去,淡淡补一句,“後悔的那些才会一直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