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来了几个孤寡老人,在家中也无人照料,实在没办法,只能先来这里了。”
方以岚心下了然,古代医疗条件落後,疫病难治,官府惯常做法便是寻一处荒僻的野村,将染病之人强行关押其中,而後一把大火将一切烧个干干净净。
如今百姓们听闻同悲寺要用作隔离区,心中的畏惧可想而知,不敢前来也是人之常情。
“我去城中看看。”
温滨主干道上乱作一团,医馆内人声嘈杂,药架屉子一个个被抽出,打翻在地,有用的无用的草药,全被扫截一空。挤不进去的百姓们只能瘫倒在路边,咳嗽不止;
而那些尚未感染的百姓,他们聚集在一起,焦急地讨论着城中的情况。
左通判站在人群中央,扯着嗓子大声呼喊:“乡亲们听我说!如今疫病肆虐,所有染病的百姓请跟着官兵尽快移至城西的同悲寺。”
一个中年男子皱着眉头,一边咳嗽一边大声质问道:“凭什麽要把我们关起来?我们又没做错什麽!”
人群中又有人附和道:“谁知道你们把我们捉了去,是不是要杀人灭口。”
“隔离不是关押,是为了保护那些还未患病的家人。疫病传播这麽快,若是不隔离开来的话,更多人会被感染,到时候整个城的百姓都要遭殃。”方以岚耐心解释道。
家人一词触动了许多人,一位中年男子犹豫了一瞬,又问:“去那会不会吃不饱丶穿不暖?”
方以岚语气诚恳:“我们会安排好一切,所有的吃穿用度都会按时送进去,还有大夫随时照顾大家。”
在她的劝说下,一些百姓的态度开始动摇,若真如方以岚所说,治病无需花费银钱,还有专人照料,听上去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几个士兵擡着担架走来,准备将一位染病的老人送往隔离区。老人的儿子发疯似地冲出来,挡在担架前,满脸泪痕:“我爹年纪大了,不能去那种地方,会死的!”
方以岚将人扶起,说道:“隔离区有最好的大夫,能给他更好的治疗,留在这儿,你爹会更危险。”
老人儿子望着方以岚,终于松开了手,袖子擦了擦眼泪:“将军,您一定要救救我爹。”
街道的另一侧,一群人正推搡着一位身形单薄的女子,踉踉跄跄地被衆人推倒在方以岚脚下。
一个粗汉叫骂道:“将军!快把这人抓起来,王寡妇刚克死了自己的丈夫还不够,如今又染上了疫病,这是要把我们这一圈邻里都害死啊!”
说话间,这人还嫌弃地用袖子紧紧捂住口鼻,推搡女子的手也隔着麻布,仿佛女子身上携带着某种令人作呕的污秽之物。
“对!赶紧把她关起来,千万别放出来祸害大家!”衆人纷纷附和。
女子手心扑在地上磨出血印,从地上爬起,发疯似地扑向几个辱骂者:“你们再逼我,那大家就一起死!”
方以岚将女子拦住,转而呵斥道:“散播谣言者丶私藏病患者丶欺凌病患者,皆算扰乱军纪,全都按军法处置!”
这群人这才噤了声,纷纷散去。
王琼擡起头,眼底的恨意逐渐平复下来:“将军,可以容我去清些行李吗?”
方以岚点头,神色温和了些,说道:“你去清完行李,若是行动不便,便联系官兵,他们会送你去隔离区。”
暗卫又匆匆赶来:“将军不好了,殿下的府邸被百姓围住了!”
也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消息,说赵怀叙感染了疫病,咳嗽不止。赵怀叙暂住的府邸门口围满了周围居住的百姓,声音嘈杂得如同鼎沸的油锅。
暗卫们面色阴鹜,亮出刀剑守在门口,寸步不让。
“皇子发热凭什麽不去同悲寺?”
“就是啊!皇子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是草芥吗?”
最前面的老妇看见方以岚突然跪下,哭声嘶哑:"将军!我家孙儿才满月,就住在附近。求您让皇子殿下移驾同悲寺,小孩若是出了什麽事,我们家就毁了。”
方以岚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赵怀叙已然蒙着口巾,拿着包袱稳步走了出来:“阿岚,不必为此担忧。温滨城所有百姓遵守的规矩,我自然也不例外。疫病当前,当以大局为重。”
那些民衆看着赵怀叙现身,仿佛见了洪水猛兽一般,下意识地往後退了好几步,比如蛇蝎。
方以岚手里拿着的册本被捏出几道褶痕。
她破天荒地伸出手,牵起赵怀叙,声音更是难得的温柔起来:“别担心,会没事的。”
赵怀叙乖顺地跟着方以岚的脚步,百姓的咒骂声逐渐飘远,他捂着面上的口巾,假意多咳了几声。
眉眼垂进阴影里,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却又突然愣住。
方以岚攥着他的指节,在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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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请问谁敢造一个皇子的谣?[化了]没事下一章他将受到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