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宁没听出他的话里有话,只一个劲的应和道:“是啊!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什麽呢?没想到他心里揣着你,时时刻刻都在等待机会飞上枝头,好蟾宫折桂?
一个曲意逢迎的下人,甚至连崔护都比不上。
他隐下眼底深切的厌恶,并未过多透露对他的注意,既然清宁希望他不问,那他不问便是,依着旧例来看,其实他这般秘密衆多的人,根本用不着别人动手,自己就要露馅的。
两人又再次因婚事言不由衷的恭贺应承一番才罢了,越清宁从长公主处回来时,还与上值回来的雀铭撞见,正好乘一车回家。
许连舟至今还在同乡会馆中暂居,本以为能同他的凌霜兄有个搭伴,谁想到一旨赐婚,人家不住会馆了,早住进了亲丈人家。
马车里,听他如此描述许大人的独子,越清宁也忍不住笑起来,笑得两眼弯弯。
“翰林院可称是京中有名的清水衙门,他俸禄不高,暂时应是没可能在京城置设房産。若是不嫌弃,不如叫小许大人也到家里来住?”
雀铭本是当个乐子逗她一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替人家考虑起来。
忙道:“不用花这个心思!许家家风简朴,就是逼他来此暂居,他也是不愿意的。”
说罢,又贴在她耳侧补了一句,“怕他家的老头子知道,打断他的腿!”
说着话,倒像是在她耳畔吹气,越清宁很是难受这股痒劲儿,刚要偏头躲过,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留在原处。
上臂的细小温热还在不断从中心扩散,她感到一阵极其细微的摩挲,在她的袖子下慢慢往上传来。
一呼一吸之间,脸颊似乎有些滚烫,她忍不住抿了下唇,就听见雀铭咕咚一声喉头滚动的声音。
似乎也本该这样,他们之间有过无数次比这还要亲近的举动,却还没有此刻,他两指拈弄她衣袖时的氛围浓厚。
本就是好颜色的一张秀面,此刻被岁月削得更甚锋利笔直,青色官服被牒带束的挺拔,宽肩丶蜂腰丶削背,哪一样都是不缺的,在此刻像是强压在她身上的韧柳,着实惑人。
越清宁只感觉自己被他困在方寸内快喘不上气了,一着急,人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竟然擡手扶着他的官帽,帮他脱了下来。
雀铭也是因此一愣。
他本不是要她脱帽的,他本是想……
但现在,再想也没用了吧!
于是他掩饰尴尬般拽了拽领子,随着她道:“头上压得久了,确实有些不方便。”
便是给了她台阶下,越清宁呼出一口气,也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悔不当初,脑袋里头乱成了一锅粥,平日里引以为傲的聪颖也一并丢了,当下连个哼哼声也弄不出来,白白叫气氛凝滞。
待到终于回了家门口,底下有人前来掀帘请两位下去。
越清宁回首,只看见雀铭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烦躁,但见她在看,他马上又松开了眉心,朝她轻松的笑了笑。
一对上他的眼睛,她便要後悔的。
越清宁想,他身上生人勿近的氛围已经为她消散很多,她却还这样的不领情。
于是下车的时候,她装作要拿东西回过头去,朝着雀铭急急逼近。
而他这人躲也不躲,明知有可能会挨上,硬是梗着脖子向她转头,问她还要取什麽。
能取什麽?
她飞快的在他脸上印下一吻,而後很快向後缩着,避开他灼灼追视的目光下了马车。
在车里的人还缓不过来神,老孙过来扶他的时候,只看到雀铭呆愣着轻抚侧脸,一下子就猜到了小姐刚才做了什麽。
早在他中了状元进府的时候,老爷便同他们这些下人再三叮嘱过,这位是状元郎,同过去的雀铭没有半毛钱关系。
只不过在他看来,这小子当了状元郎还是那副德行,只要见着小姐,马上就要变成呆头鹅。
老孙不轻的咳了声,伸手去扶他。
雀铭下车,直到回到院子还沉浸在刚刚的甜蜜氛围里,甚至吃饭的时候也勾着唇角。
钟氏见了立马明白了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毕竟当年和夫君也是同样过来的,一打眼便知道又是自家女儿在戏弄这傻小子了。
她不着痕迹的朝丈夫看过去,越尚书见了,也只是叹气的份。
他教出来的好学生,脑子倒是管用能考状元,可其他地方,让一个丫头便哄得找不着北了,也不知是该替学生叹气,还是该替女儿高兴。
面圣当天,他穿过人群同他说明此事的时候,越尚书还以为这小子中举後疯了,竟敢娶一个当初捅伤过自己的女人。
但他後来寻思过味来,若不是清宁哪还有别人能近他的身,为她所伤不正好证明这俩人剪不断理还乱。
自己老了,可寻思不清小辈们是怎麽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