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喆……多大年纪?”
王萱低着脑袋沉沉应了声,“十岁。”
十岁……太小了。
他在目睹那件事的时候都已经十四,即便现在都还是难以忘怀,越清喆才十岁,便要往见阎王的路上走。
即便是他胸有大业,打定主意可以牺牲一切,也从没想过要牺牲一个十岁的孩子,一个和他隔了十万八千里,本应毫无关系的孩子。
“他没交代哪里带来的疫病?”
王萱皱着眉毛,脸都愁成了一团,说。
“不曾说,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麽马鞭上带着马瘟病,他本是新做的马鞭,就是为了越清喆准备的,并没有用它打过别的。”
“该死……”
王萱听见这句呆愣愣的一擡头,未料这麽一擡眼却猛地看见了寿王眼中那翻腾的怒意,他赶紧低下脑袋。
寿王殿下一向小心谨慎,即便是在自家王府也从不曾显出半分怒气和凶意来,为的就是太子那群人无论安插进多少眼线也不能看破他分毫。
隐忍多年的殿下在这个时候,竟然为了越家动了这麽大的火气!
他胆战心惊的环顾了下四周,幸好这里是长公主的地盘,没人敢来窥视殿下,这天下恐怕只有这里才能叫殿下如此放心。
王萱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别人不知道殿下,他可是最了解殿下的。
人前从来笑呵呵的,温和到不像话的殿下发起怒来,才是最可怕的!洛峰和他那个不知死活的儿子,这次恐怕是要走到头咯!
寿王在心中思量了几分,招手叫他近前,只是还未凑近,身後突然传来长公主到来的通传。
王萱连忙退下去给姑侄两个空间,叫他们能自在说话。
“阿恒!越家的事你可知道了?”
寿王按下怒气,忙将颤栗着的姑姑扶到上座,自己坐在她对面,目色沉沉的点了点头。
“我……我当初之所以答应,是因为这事于清宁有益无害,没想到半点益处也没给她带去,反而让她全家……”
长公主说着胸中闷堵,这就要喘不上气来,寿王连忙上前为她拍背。
“都是侄儿的错,若不是我她也不会遭受此难!”
越家这次除了越尚书全家都被困在府里,其中情况可想而知。
晢哥只有这麽一个侄女阿宁,自己不但保不住她,甚至连她的孩子都护不住!
长公主心中苦痛难忍,像是回到了当初那天,十年过去,她如今还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姑姑,阿恒向你保证,一定会倾尽全力救治越家,绝不会让他们就这麽送了命!还有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阿恒也绝不会放过了他!”
听到他的保证,长公主才终于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将从皇城内送来的消息带了他。
“你父皇来了信儿,叫我告诉你一声,大理寺少卿裴为经是为你准备的,这次要你出马去把事查清楚了!”
“他说,等了这麽多年,也该是时候长大做些大人该做的事!遇事不要慌张,多想想前後,若有不对还有他在後面扶你一把。”
话音落毕,寿王恍惚着半晌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二十四年不管不问,如今一朝竟然想起了还有他这个儿子,还以为只有太子在他心里才算个皇子,其他人不过只是庶民。
见他愣住,长公主抚着他的脑袋叹了声。
“你也别怪你父皇,他有些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其实他暗自里托我好好的照顾你,若不是他授意,我也不敢帮你做这些事。”
寿王这才彻底明白过来,原来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下。
这麽一想怎麽还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天子果真是百疆之主,衆滨之王,这天下无论发生了什麽事都在他眼皮子底下翻腾,逃不出他的算计。
寿王轻笑了声,语焉未明。
别人或许不清楚她这个侄儿,可长公主身在局中却是唯一一个将他们看清的人。
纵使阿恒心里对皇帝有诸多不满,还是无法否认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像。
阿恒是这麽多皇子中最像皇帝的一个,尤其他现在二十来岁的年纪和皇帝刚登基时十分相似,那时的皇帝也心思深沉不可探究,即便对着枕边人也从不曾袒露半分。
皇帝掌握天下,不肯让任何人揣测他的心思,如此才成了孤家寡人。
自从先皇後死後,他变得更加冷漠残忍。她这个当姐姐的想要说两句,他自己却不愿意承认,欲盖拟彰火急火燎的封了觥氏做皇後。
可到现在他真的得自在了吗?不还是接着防着他的二儿子,防着他的另一个皇後。
长公主有些担忧的望着眼前这个同他一模一样的阿恒,她实在是害怕他将来也会走上他父亲的老路,纵使已经拥有无上权柄,未来还是落得个孤孤单单的寡人命。
他们萧家这些人啊!一辈子都在害怕亲人和渴望亲人中循环往复。
也不知阿恒能不能跳出这个悲凉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