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裴军主帅营帐。
裴远山正端详着案上多出的一张巾帕。
应当是王昭云特特留在帐中,给他的。
灰色粗布,是边州常见的料子,若没记错,他也有过一张类似的帕子。。。。。。连上头一点已经洗不净的血渍都一模一样。
只是,这布帕上面绣的兰草鲜活,针脚细腻,怎麽看都不似出自边州,当是出自他那位贵女娘子之手或是她手底下哪位能耐绣娘。
那她是如何得了他的帕子?又为何要绣这东西?悔过?讨他欢心?
未待裴远山琢磨出个所以然,帐外一斥候忽而狂奔而入,甚至来不及问礼,便就滑跪在了地上,身上的尘土飞了一室。
“将军,武埠山塌方了!”
武埠山地处西边州,庞大的山脉体系,决定了它地貌的特殊性。
南面尚有绿洲,而北面却临近沙漠,风化严重,塌方情况常有发生,不足为奇。
但听斥候着急的语气,想必不是寻常的塌方。
裴远山摩挲着绣制兰草的丝线,犹自思忖,只漫不经心地问:“伤人了?”
“是。”那斥候急得不行,舌头都打结了,“是将军夫人。”
裴远山猛地擡头站起,速度快得已经将矮桌掀翻,“你说是谁?”
斥候被打翻的茶水溅湿了衣,却不敢退避,只快快道来:“今晨将军夫人带人上了武埠山,不知是在找什麽,就进了山洞里头,原先那也是个安全的山洞,我们亦未阻拦,可将军夫人一行进去不足一刻钟,山上山下就齐齐震动,巨石滚落,洞口。。。。。。洞口都被埋了。”
那斥候说到最後,声音都低了下去,不敢再报将士们的猜测。
但幸得是他们的主将没再问上一句,而已风般,旋过他的身,掀帘出了帐。
*
武埠山地貌特别,因此山上稀奇植物甚多。
譬如边州童谣中常唱的“烂漫遍野武埠山”,就是指世间罕见的“铁花”在夏日开满整个武埠山的南面,斑斓美丽的画面。
然衆人只知铁花美好,是生命的寄托,却不知其之所以被称为“铁”花,是因其伴铁矿而生。
王昭云曾从阿娘留给她的墨书中看过,从铁花所在地矿石提炼出铁矿的技术。
只要能确认那武埠山上的铁矿确实存在,再寻得方法采矿冶炼,那麽天下兵器之脉,亦可掌握在她的手中。
且那样的话,边州的兵马粮草也就不必再受制于朝廷。
如此一想,王昭云便把采铁矿一事,提上了日程。
这日见风和日丽,她便领了陈砾一衆侍卫,带上一应工具,出发去往武埠山。
事实也正如王昭云所料,她跟随边州山河图按图索骥,很快便就在冰雪消融後武埠山南面,寻得了一整片的红色铁矿石。
她当即指挥了人,将石块锤砸煅烧,不出三个时辰,热泥堆里就当真敲出了黑中泛有亮红的生铁块。
王昭云喜极,便就带人开始勘测山地岩层。
只她没考虑到的是,武埠山的风化程度竟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太多,且更为出人意料的是,就这样贫瘠的山石中间,竟然还有巷道。
“姑娘,当心。”
伴着一阵淅淅沥沥似水珠滚落的声音,山体忽然嗡嗡大响。
人人不及反应,脚下忽然崩裂,全部跟随崩坏的地块和诸多细石巨石一起坠落。
头顶的光亮迅速收窄,起先还隐约可见有人探头来呼叫,然不过一息,却有一个更大的圆形影子从天而降。
那些人头很快就不见了,只有无尽的黑暗遮天蔽日而来。
随着着“砰”的一声巨响,石落声与人声皆消失,一切归于沉寂。
王昭云已经什麽都看不见了,只有此起彼伏的喘息在密闭的空间里面不断回响。。。。。。还有逐渐漫开的血腥味。
“陈督,你伤着哪了?”王昭云惊问,亦在陈砾用身体隔出的一个局促空间里擡起头来。
她已伸出手打算去触一触面前这个帮她当了灾害的忠仆。
然陈砾已迅速退开了一步,同王昭云拉开合乎礼规的距离,“劳烦姑娘挂心,不碍事。”
他的词句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走路时亦是一脚深一脚浅。
王昭云知道陈砾是伤着腿了,而且不轻。
但陈砾却似浑不在意一般,麻利从腰包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亮,随即一声令下:“报数。”
紧接着,声音铿锵而起——
“一。”
“二。”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