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鸿嘉还想争辩,但见裴远山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慢条斯理地将他的信烧成灰烬,心中便是一怒,当即甩手喝退从帐外进来要压制他的人,又指着裴远山的鼻子直骂:“你别好心当驴肺,自视清高,要不是念着你欠我陈郡千万粮食,当我们愿意管你是死是活?”
他觑向身边进退不得的士兵,“就你们还敢动我?也不问问你们爷爷我是谁,要不是我带了三千兵马兵器来。。。。。。”
“押下去。”裴远山猛然一喝,打断谢鸿嘉的话。
却此时,两声叫唤同时而起——
“将军——”
“将军——”
一道是卓业忧心忡忡要劝住主公,另一道则来自火急火燎的斥候小卒。
裴远山瞥了一眼谢鸿嘉,先对那小卒道:“说——”
“是陈郡来信。”小卒不敢多看帐内的微妙光景,只仓皇呈上两个信封,“一封来自陈郡谢氏主家,另一封是元井先生的。”
裴远山眉骨一眼,二话不说,先开了元井那封信——得谢家主家相助,姑娘已然赶往陈郡,请姑爷勿念後顾之忧。
寥寥几字後便是一张不知从哪撕下来的残破纸张,缺了角不说,还有干硬了的浆糊印子。
裴远山当即将其掀开——是王昭云写给他父亲的信。。。。。。
他一目十行,面色从惊疑到彻底愣住,久久地僵持着神色愣在原地,惹得本还剑拔弩张丶欲言又止的谢鸿嘉和卓业面面相觑。
下一瞬,还是谢鸿嘉先一步上了前,探出视线去瞄裴远山手上那张破纸。
这不看还好,甫一看後,他亦完全怔住,那表情的复杂程度比裴远山更甚。
“云儿妹妹终于肯同王家断绝关系了?”
若说这言语中含有三分惊讶,那喜悦便有九分。
只是这言语一经出口,谢鸿嘉惊喜交加的表情又瞬间转为难以置信。
他已看完信件全部内容,虽通篇以女儿与父亲一家断绝关系为主,但也没少同母族一家划清界限,唯剩一个“裴家妇”的身份。。。。。。
云儿妹妹到底是喝了什麽迷魂汤,竟然要将自己的终身都压到这个莽夫身上?
谢鸿嘉愈发不可置信,还要去抢那张破之。
但裴远山已经迅速将那纸藏入袖中,再去撕开另一信封。
他以为王昭云的手书已经够他惊讶的了,却不曾想舅父一言便是要倾尽所有,助他自立门户。
*
行过五日水路,王昭云一行总算抵达丰江西岸。
这一次,谢元武早早就携着一家子出了陈郡,在丰江西岸渡口等着自家的外甥女。
“可算回来了。”卢初南甫一瞧见王昭云出了船坞,便亲自上前来扶着人过到岸上,“怎麽瞧着瘦了一。大圈,没好生吃饭麽?”
话落,她便面带责备之意,觑向王昭云身後的春娘和鲁娘二人。
“是我晕船。”王昭云连忙拉住了舅母,“舅母可别怪她们了”
她解释说:“这一路来吐了不下十回,到底是吃不下饭食,难免便憔悴了些,日後补一补便是。”
卢初南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上下打量了一下王昭云浮肿的双眼和瘦出了颧骨的小脸,“从前也不见你晕船晕得这般厉害,可叫医侍瞧过了?”
“瞧过了,无甚大碍。”王昭云怕舅母担心,再度解释一番,“十年没有坐过船了,适应不来也属正常。”
言罢,她瞄了一眼舅母身後已经走近了的舅父,却是先推开了舅母的手,躬身一拜,“倒是昭云任性,连累了舅父舅母担忧,昭云在此给舅父舅母赔个不是,日後若有用得上昭云的地方,昭云定。。。。。。”
“一家人,说什麽两家话?”谢元武低声一喝,打断了王昭云剩下的话,又斥道:“你当我谢家人同王家人一样,见利忘义,不择手段,连亲女儿都的性命都。。。。。。”
“你少说两句。”卢初南连忙瞪了一眼自家夫君,将他後头的话也打住,才转而再看向王昭云。
夫君涉险,父亲抛却,才不见了三四个月的外甥女已经从满面春。色到此番的憔悴不堪,心底指不定的难受,已经够叫人心疼的了,如何还要挑人心底的刺儿呢?
“你舅父是关心则乱,说的话也不经脑子,你莫放心上。”卢初南重新牵起王昭云的手,笑说:“旁的事儿都甭管了,暂且先歇好。”
说着,她就要拉着王昭云往谢家的马车方向去。
但王昭云却又次止了步,再同两老福了身:“昭云想即日出发,去往边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