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起的燥怒,冷沉又憋闷的语气。。。。。。
江培宁蓦地恍然大悟,当即又擡起眉眼,打量眼前的主子。
脸黑得发沉,却不知如何泄愤,後槽牙又绷得极紧,似随时都可能胡乱发作狼狗。。。。。。这不就是受了委屈的小相公模样吗?
江培宁心中大明,当即哈着腰,拿新上的茶壶斟了杯温茶,推到裴远山手边,夹着鸭嗓子,道:“日头渐冷,将军光喝冷茶可不行,且先暖暖身子,若是坏了身子,这整个边州城乃至大魏的百姓还能倚仗谁去?”
避其锋芒,适当恭维。
惯有眼力劲儿的江培宁使出伺。候皇上的那套拿手把戏。
果不其然,常在高位的男人都是这般,受了委屈,便只需稍听些软话,心情立马就要松快些——裴远山的脸色也见稍缓。
那江培宁见状,便更加不遗馀力,寻着采风这段时日来,道听途说得来的那些夸赞裴将军的话,又都说了一遍给裴远山听。
不过,江培宁倒不知这位将军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毕竟只他一人叨叨叨地讲,这将军却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目视府门。。。。。。要不是那双眼睛煞气腾腾,还时不时地眨一眨,倒叫人将他当成了雕塑罢。
倏然,裴远山本沉得可以滴出水的眼睛蓦地一亮。
早已讲得口干舌。燥的江培宁疲懒的眼底也跟着亮起,心中一喜,便迅速循着裴远山眼里的光望去。。。。。。当然,也就错过了那双眼中又陡然闪过的灰暗。
府门外,出外勘探田地的王昭云一行已然返还抵达。
王家大姑娘先露了脸,娉娉袅袅,借着陈砾的搀扶,从车辇上一跃而下,如一只随风起舞的鹅黄。色花蝶,已十分养眼,不料其後又露出那位天都远近有名的账房先生,元井——长衫玉立,玉面杏眼,雌雄莫辨,立在花蝶之後,便是妥妥的一位护花使者。
江培宁看着眼前靓丽的风景线,霎时忍不住,“啧啧”几声,便将夸赞裴远山的劲头全转到了元井身上,“有段时间不见,不曾想元先生还是这般得姑娘器重,又是日日带在身边了。”
先前,裴远山的大哥裴林海,也就是王昭云故去的前夫,因赈灾公事殉职,元井便被王昭云派做裴家代表,紧急调去协助朝廷处理赈灾後续,免得惹出更大後患。
这一来一去,事情繁多,元井便没能赶上陪王昭云出嫁,只将将十天半月前,才将事情了却,赶到边州。
人人都道,世家人喜新厌旧,何况乱世之中人才辈出,即便是有天大才华的人,离了高门主子一段时间,在世家门下的前途怕是就该断了的。
却不曾想,这位小小账房先生大半年归来,竟还是王家大姑娘跟前的大红人。
瞧瞧,那元井明明已经要走,王昭云却又将其留住,喜笑颜开地聊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般将人放走。
“他们从前也是这麽形影不离?”裴远山问。
江培宁沉浸在美人构建的美好画面中,又见陈部曲手里抱着一沓厚厚的黄纸采风记进来,便更是喜不自胜,哪里察觉到裴远山言语中古怪的语气?
他并未看裴家将军,而是远远地给裴家夫人招手问礼,又一边一心二用,含糊应答:“自然自然,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夫人十分珍视元井,也很看重她的才华,可元井出身又不好,生性冷淡更是刚直不屈,所以,夫人便常常将元井带在身边,教她待人丶待物丶待事,瞧瞧,都快调。教成我们天都最厉害的算账先生了。”
此“她”非彼“他”。
但裴远山辨不出来,他只听得他的夫人和一个男子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心中一股燥火便就腾腾升起。
偏生王昭云甫一进门瞧见议事堂里坐着的裴远山和江培宁,原先笑颜顷刻荡然无存,又换回平日的死鱼冷脸,只远远淡淡地朝议事堂这一方随意打个招呼,便入了後院。
她待她的账房先生倒是热情难舍,待她的夫君却是冷眼冷脸,这算个什麽道理?
裴远山心中大怒,手掌便猛地拍到桌案上。
将茶水打翻,也将沉浸美好中的江培宁吓了一跳。
江培宁连忙转过头来,战战兢兢,“将军何故气恼?”
裴远山瞪他,後槽牙一绷,反问道:“公公见多识广,可告诉裴某,她们那些贵女可是都好元井那样的?”
她们那些贵女?好元井那样的?
江培宁闻言心中先是默念了裴远山的问题,一时没猜透裴远山话中意思,但见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又不敢怠慢,连忙拿缓慢的语气,踟蹰应去,“也不是所有贵女都喜欢元井那样的,但是夫人倒是相当喜欢她,毕竟元井聪明丶能干,又长得好,带出去体面,最重要啊,是她对夫人有绝对的忠诚,杂家曾听闻。。。。。。”
元井曾许诺终身不嫁,又永远侍奉在王家大姑娘身边。
江培宁的後半段话没有说完,破防的裴将军已经听不下去。
他披风一摆,将桌上已经翻倒的茶杯彻底掀到地上,便自起了身,阔步往後院走。
如若她早心有所属,为何要招惹他哥,又为何要招惹他?
全当他们裴家人好欺负?
他必要找她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