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翌日清早,王昭云是被院子里一道箱箧落地声音惊醒的。
“可当心,别把姑娘吵醒了。”
这是春娘的声音。
好端端地,为何要收拾行装?
王昭云疑惑之馀,神思也渐渐回拢。
昨夜她在矮榻上丶桌案前,一边看志册,一边估算边州春种的日子,便察觉出应当从陈郡借出粮种的时日已十分紧急,再加上谢家宗老们那边可能存在的变数,这时间便更是捉襟见肘。。。。。。
是了,昨夜她本不是在窗边看书吗?怎麽就到床上来了?
王昭云蓦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心道昨夜没有喝酒,为何断片了?
她蹙了蹙眉,便朝外将春娘唤进来。
“姑娘昨日受累,看着书就睡了去。”深秋寒凉,春娘却已忙出许多汗,可眉眼却仍尽是欣慰的笑,一连串地道:“昨夜,姑爷将你抱到了床上,叮嘱我们不能扰了你的清梦,又吩咐我们当尽快照你的吩咐,准备妥当行囊好今日啓程去往陈郡,随後就自己回了军营。”
她什麽时候有安排,有吩咐了?
王昭云暗自疑虑,但眉间皱痕已然松开,轻轻瞄向已被收拾停当的矮榻上的桌案。
那里的文房四宝被规整放好。。。。。。也不知是春娘收的,还是裴远山收的。
总之,那人应是看到了她算的日子,才编了一个她的“吩咐”罢?
王昭云抿着唇起了身,忽想起昨夜临别时裴远山说的话,她又问:“那人可与你说,他也要同去陈郡?”
如若真要按她算出的日子,即日啓程去往陈郡,那裴远山定然排不出空闲同去了罢?
可出乎王昭云意料,春娘说裴远山昨夜就交代了要同去陈郡一事,“姑爷说了,准备诸事甚为繁杂,所以来不及等你醒来知会,只能先连夜赶回军营,将军务一概安排妥当,待得今日巳时,他自会去城门等我们。”
话到此处,春娘看了看天色,又说:“行装都已收拾完,时辰也差不离了,待得姑娘洗漱完,再用过早膳,我们便可出发。”
王昭云听得讶然。
才过了一。夜,春娘对某位将军的不满之意似乎已经消失殆尽,甚至还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在向正主求证“吩咐”之前,竟已照着某位将军的“吩咐”,将所有事情都办妥。。。。。。
春娘当然看见了自家姑娘的脸色,但她却似没看懂一般,只解释道:“姑爷道深秋天冷,上晌城外人不多,你与他若能在这当口低调离开,可免去百姓猜疑,老奴以为姑爷想得十分周到,遂就听了他的安排。”
这话算是解答了春娘仓促行为的缘由,且也有几分道理,毕竟边州之主久不曾离开,如今却忽然要跟着新婚夫人“跑了”,百姓们若是提前知晓,恐怕这路上又要被堵一回。
可尽管如此,春娘这棵墙头草的定力是不是太弱了些?
昨日还对人嫌恶有加,今日就对人唯命是从?
王昭云撇着唇,借铜镜,轻轻看了春娘一眼。
而後者视若不见,一心专注为主子盘发,只扬起的眉角泄露了她颇为愉悦的心情。
——春娘向来如此,亦师亦母,甚至偶尔会替主子做些小事的主张。。。。。。当然那都是在她认为有理有据,且不妨碍主子的前提下。。。。。。
罢了,反正陈郡是要去的,各方若能早些安排妥当,早些啓程,总归是好的。
王昭云将心思收回,默然按着春娘的安排,迅速用过早膳,便低调出了门。
及至边州城门,已是巳时过了一刻,裴远山果然骑着高头大马,等在了那处。
这一身行头。。。。。。
头上向来随意盘系的黑发被高束于顶,更套上了玉冠,与英挺的五官和坚毅的面部线条相映,平添些许贵气。
猎猎披风之下,粗布武服也被换成了玄色锦袍,柔软的江南丝绸披在他身上,不似绣花枕头套,却真真给他穿出了鹰击长空的凛凛霸气。。。。。。
这一身行头,倒是很衬他。
王昭云免不了多看了几眼,视线上下打量之馀,心中更是为这个莽夫还有改造空间而喜不自胜。
她唇角满意地上扬。
惯来清冷的凤眼中露出一种不同往常的热烈,叫某人被看得却有几分不自在。
这种眼神,他只在看见了雄孔雀开屏的雌孔雀眼里见过。
可这眼神,放在她眼中,用在他身上。
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