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在旁的春娘讶然。
这些年姑娘愈发成熟深沉,她已少能见到姑娘惊魂不定的神色,不免对信中内容更生出了疑窦。
然待她一凑近瞧见那信纸上的字句,即便是见多风雨的她亦瞠目结舌,甚至如活死人一般,不仅眼珠子转不动,连带着呼吸都停滞了去。
暗杀将军与士兵。
蓄意买凶杀命官。
这两件事放在当下的大魏,混战不断的边关,尔虞我诈的朝堂,实在是都不足为道。
但这两件事若是就发生在裴远山的师父尹溪丶裴远山的兄长裴林海,以及王昭云的父亲王志昭三人之间,那事情便复杂起来了。。。。。。
春娘不敢置信,却终究强迫着自己找回些许心神,木讷地将视线移去王昭云脸上。
此时,王昭云面部线条虽如平常一般,但脸色已惨白如纸,捏着信纸的五指蜷作一团,似乎力气都不知如何使道一般,竟叫薄薄的两张纸在密闭无有空气流通的空间里仍晃晃悠悠。
“砰——”
房门倏然被人从外猛然踹开。
那摇摇不定的信纸经不住外力来袭,顷刻飘然坠地。
震惊中的王昭云和春娘都未及反应去接去捡,而裴远山已经闯了进来——“如何不等我回来再议再办?”
来人焦灼惶恐之色不亚于屋内另外二人,他大步入内间,还携有三分的盛怒与责问之意。
武埠山之险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她对他的承诺也才堪堪足了三十日,她倒好,一遇上事,又琢磨着自己一个人处置,不打算提前告知。
她是真的当他这个夫君是摆设,是好糊弄的了,是麽?
王昭云当然没有要将自己对裴远山的承诺视作无物的意思,更不会看轻了裴远山。
只不过先前是因事出紧急,不想因此事乱了裴远山同太子的行程,又确实觉得事情虽然复杂但不会有生命隐忧,才先做行动。
尔後,她又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先行告知裴远山,而是先行行事。。。。。。至少,只要今日之事不曾传出,那麽,裴远山或许不会看到那两封信。
但眼下。。。。。。
春娘万没想到自己这一次自作主张,背着姑娘悄然将来钱庄的消息送到军营,竟将姑娘推到了如此被动之地。。。。。。
而裴远山在主仆二人的震惊失神时,已经弯下腰,捡起那两张飘落的黄纸。
故人名讳再现,甚至还有裴远山执着寻找多年的真相,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踔力眨了眨眼,待再次浏览清楚信纸上的内容,他的心中澎湃而起——
十年前的大混战中,本该发挥最重要御敌作用的城防器械出了漏洞,这是在战後细查发现的。
但其中原委,裴远山从未怀疑到谢姑姑的图纸上,而只当做是军中。出的内鬼私自损毁了哪处装置。
按到底,寻了这些年,这个内鬼没找出来,城防纰漏的原因终是成了悬案。。。。。。
至于兄长。。。。。。裴远山当然知道天家或世家并非真正愿意看到贵女之首嫁入寒门,而兄长很有可能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他曾多次提醒兄长谨慎规避祸患,却不曾想到,以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兄长痛下杀手的,竟会是他的岳丈大人。。。。。。
千头万绪,如铅灌入他的头部,他的视线糊了又清,清了又糊,如此反复多次,终于,他还是站直了腰。
他深吸了口气,将手伸到王昭云的面前,问她:“这就是所谓‘线人’给你的消息?”
王昭云不知所措。
她常被裴远山质问,但总能对答如流,因为她有理有据,亦问心无愧,可唯独这次,她哑口无言。
母亲于她是已经出世的仙神,神秘且惹人敬畏,但与她几乎朝夕相处十几载的父亲,是她权谋之道的引路人。
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的父亲,逐利而往,不择手段。
即便信件中的信息仍待确认,但空xue不来风。
她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
一旁的春娘已经耐不住,只怕裴远山要迁怒于王昭云,急得先一步去解释:“姑爷,尚无论这些事情真假,我们姑娘定然是全然不知情的。”
她说:“当年的大混战牵扯多方,姑娘的母亲,也就是先夫人同样死于非命,姑娘哭得失了声,若非凝着一口气要为先夫人昭雪又要实现先夫人遗志,姑娘已经活不到今日,她断不会故意加害边州之人,至于裴家大郎。。。。。。”
她嗫嚅半息,又说:“至于裴家大郎,姑娘拉姑爷的兄长入局,实在是。。。。。。实在是无计可施,只能借势二位,两人从来各取所需,这样的结果,谁也没有想到,也断不能全怪到姑娘头上啊。”
她已经语无伦次,慌慌张张说了这许多,却未得裴远山一句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