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用力掐进他臂膀。
是疼得没了办法,只能借着这点力道撑住快要散架的意识。
“慢丶慢一点。”
“我知道了。”
窗外的月光倾泻进来,影子缓缓偏移。
陈寅洛支起身,指尖拂开她汗湿在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看了她许久。那张脸上还挂着泪痕,嘴唇红肿,一副被彻底摧折过的可怜模样。最终,他俯身,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
陈知念早已昏睡过去,睫毛还在不安地轻颤着。
片刻後,他才小心翼翼地从她身侧挪开,避开伤口快速地冲了个澡,随手在腰间围了块浴巾,而後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觉得自己陌生得可怕。
换作任何人,在敢对着他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早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连求饶的机会都不会有。
可现在呢,他做了什麽。
被她开枪伤了肩胛,非但没动她一根手指头,反而在她哭着说“错了”的时候,心底那点杀意顷刻消散,连犹豫都没有就原谅了她。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陈寅洛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狠戾与原则,在遇到她之後,都成了可以被打破的例外。
这太荒唐了,荒唐到让他觉得陌生。
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锋芒,只剩下对她束手无策的溃败。
那句话果然没错。一旦滋生出致命的软肋,就等于向人敞开了直达你心脏的路。
而他恐怕……已经离死不远了。
熄灭烟,陈寅洛推开卧室门,迈步而出。
刚到客厅,就见严彬和雷子正坐在沙发边缘,显然是等了很久,却又不敢上楼打扰。医生也跟着坐在角落,显然也是被深夜紧急唤来,熬得眼底泛着红。
听到脚步声,三人同时擡头,严彬和雷子立刻起身迎上去,“洛哥,你没事吧?快让医生给你看看。”
“嗯。”陈寅洛应了一声,走到沙发前,随意往里一陷。
医生连忙上前,先拿出无菌手套戴上,又取过手电筒,轻轻拨开伤口边缘的皮肤,“洛哥,我先看看子弹位置,我已经把便携X光机放门口了,要是子弹深就立刻用,浅的话我现场就能取。”
陈寅洛垂下眼帘,“嗯。”
“子弹没入深,卡在皮下筋膜层了,万幸没碰到血管和神经。”
医生松了口气,连忙拿出消毒後的止血钳,“我现在取出来,会有点疼,您忍一下,很快。”
止血钳刚探进伤口,陈寅洛眉峰就紧紧蹙了起来,下颌线绷得更紧,喉结滚了滚,却没发出一点声响。
严彬和雷子站在一旁,心绪繁杂。
“好了洛哥,子弹取出来了。”医生连忙用碘伏给伤口消毒,又撒上止血粉,“接下来缝两针,我尽量快,”
针线穿过皮肤时,陈寅洛的身体还是细微地颤了颤,他闭了闭眼,开口道:“阿彬,明天……叫许律师过来一趟。”
严彬不明所以,“洛哥,找许律有事?”
“嗯。”
陈寅洛既然没说是什麽事,严彬也不好继续追问,只道知道了。
医生麻利地缠好纱布,又拿出消炎药和止痛药:“洛哥,这是口服药,消炎药每天三次,止痛药疼得厉害再吃,伤口别碰水,我明天再过来换药。”
陈寅洛“嗯”了一声,擡手按了按包扎好的肩胛,痛感比刚才轻了些,“你们都回去吧。”
人都退去後,陈寅洛独自在沙发静静坐了会,直到时钟又跳转了一格,他才起身走回楼上。
他迈步走到床边,微微俯身,捏了捏陈知念酣睡的脸颊。
“陈知念,醒醒,洗洗再睡。”
指尖又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看着她皱了皱眉头,才又重复了一遍,“乖,起来洗个澡,不然身上黏着不舒服。”
陈知念在睡梦中被打扰,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刚睡醒的眼神还带着迷茫,看了陈寅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一巴掌拍开陈寅洛的手,“你混蛋,你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