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比立刻停止了撞墙,他低着头回到卢修斯脚边,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
“主人,多比在询问这位小姐是否需要吃些蛋糕。”多比说。
赫敏站起来,卢修斯审视着她,慢慢说道:“你不需要询问一个泥巴种。”
多比又用头撞向墙壁:“多比不知道她是泥巴种!多比错了!坏多比!”
“你快让他停下!”赫敏瞪大眼睛,那种头撞在墙壁上的闷响让她浑身发冷,“你不能虐待他,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
卢修斯皱起眉毛,像是对于她这麽自然地就对他使用起命令式的句子有些诧异。他意味不明地朝她走近了一步,赫敏紧张地屏住呼吸。
德拉科忽然说道:“我们走吧,父亲,不要和泥巴种浪费口舌。”
卢修斯看了德拉科一眼,他用手杖很重地敲了一下地板,多比立刻停止了撞墙。空气很安静,所有人愣愣地看着他们,没有人知道卢修斯在想什麽,他用狭长的眼睛盯着赫敏,赫敏感觉他好像在盘算着什麽。
卢修斯最终说道:“走吧。”
他转身疾步离开,多比连忙跟上。德拉科看了看赫敏,也转身跟上,但卢修斯却边走边厉声说:“不用跟过来,德拉科。”
赫敏回过神,冲着他们的背影喊道:“等一下!”
德拉科脸色苍白地看着她,冲她轻轻摇了摇头。赫敏无视他,她尽力压下所有情绪,语气平稳地说:“马尔福先生,他是您的仆人吗?他受伤了,请给我二十分钟的时间,我可以为他治疗。”
卢修斯看向她,这次他眼神里的恶心清晰地传达给了她:“你在说什麽,泥巴种?你让我给一个畜生找治疗师治病,还要耗费我二十分钟的时间?”
他说完像是有什麽怒火急于发泄似的,狠狠踹了多比一脚。
赫敏倒吸一口气:“你在干什麽!”
她拿着魔杖要冲上去,却被德拉科拦住了。他死死地挡住她,她眼睁睁地看着卢修斯和多比的身影在她眼前消失了,她忽然涌起一股离奇的暴躁,气急败坏地推了他一把。
“你为什麽拦我!”
“你要攻击他吗?”德拉科喊道,“他会让你坐牢!”
赫敏声音更大:“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虐待他!”
楼道里其他人都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像是想调和却不知从何下手。德拉科冷静下来,他将她拉进旁边的空房间,然後施了一个闭耳塞听的咒。赫敏依然怒视着他,一副等着听他如何解释的样子。
“我好不容易才让我父亲相信我没有变成纯血叛徒,我不能因为一个家养小精灵就前功尽弃。”德拉科解释道。或者确切地说,卢修斯对待多比的方式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家养小精灵?”赫敏重复道,“他是家养小精灵?为什麽我从来没听说这个词?”
“他们是很低贱的生物,专门为巫师提供服务的,你当然不会在书上看到他们。”
赫敏牢牢地看着他:“……天哪,你的语气就像是——”她有点气短,她想象不到如此傲慢可恨的发言会从她最亲近的人嘴里说出来。她缓了缓说道:“他是你们家的仆人?还是奴隶?他没有薪水,没有休假,生病了也无法接受治疗?”
“……很多巫师家庭里都有家养小精灵。”德拉科不知道该怎麽跟她解释,她的语气仿佛他们都没有人性似的,可是买几只家养小精灵放在家里干活明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家养小精灵不需要薪水,他们天生就是为巫师服务的——”
“没有哪个族群天生就是为你们服务的!”赫敏打断他,“你们强迫他们无条件服从你们,这在麻瓜社会是违法的!”
“违法?没有这种法律,而且也没有人强迫他们。”德拉科不太理解她这麽激动是为了什麽,“他们天生就是做这个的,这在巫师社会是很正常的事情,霍格沃茨有上百只家养小精灵!”
“你说什麽?”赫敏错愕地看着他。
“不然你觉得礼堂的食物都是从哪里来的?”德拉科说,“还有清洁丶打扫……你不让他们做这些事,他们就不知道该做什麽了。”
赫敏愣愣地看着他,她忽然觉得他很陌生,霍格沃茨也很陌生,这整个世界好像突然在她面前变形,露出了它真正的样子。她在霍格沃茨七年,食物会自己冒出来,城堡会自己变干净,而她居然一次都没有想过这是为什麽。她没有在学校里见过一个家养小精灵,也没有在任何一本书里看到过关于他们的信息,就像德拉科所说,他们太“低贱”了,不配在这个世界里占有一席之地。
她一想到她生活在一个奴隶制的社会里,她的朋友丶同学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奴隶们的无偿劳动,并将这一切归结于“他们天生就是做这个的”来为自己加害者的身份脱罪,她就想吐。
“他们不是天生就只会做这些,是你们把他们驯化成了这个样子,而你们居然敢说自己是无辜的。”赫敏看向他,“你们对我也是一样,我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不是也早就被你们规定好了吗?我们生活得好坏,取决于你们的心情,取决于我们是不是运气够好,遇到了好人。”
德拉科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急于想辩解点什麽。她怎麽能把自己的处境和家养小精灵并列?就好像他在拿对待小精灵的方式对待她似的,这让他很不安。所以他其实也知道家养小精灵经受的一切实在太糟糕了吗?他不敢去思考这个问题,家养小精灵的无条件服从给他带来了太多便利,摒弃这些,就像割肉一样痛苦。
他硬着头皮说:“我知道这个世界对你很不公平,但你不是永远都能让他们刮目相看吗?你会成为很厉害的治疗师,你会受人尊敬——
她打断他:“我把治疗术学得再好有什麽用?受伤的人连接受治疗的权利都没有!”
赫敏说完,像是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塌下了肩膀。德拉科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她最终擦了一下眼睛,低声说:“我真的受够了。”
她把治疗师的袍子脱下来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