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耀,”白顺安琢磨着这话,想了想纪贤身上有什麽特别值得炫耀的,发觉还真挺多的,“炫耀什麽?”
“炫耀自己的幸福。”
白顺安神色一怔,他擡眼看向前方站在一起的两人,新娘弟弟恰好这时朝这边瞥了一眼,新娘也望了过来。
“明月生气了。”阿回语气平淡地道。
白顺安没有看出来,只觉得新娘的笑容有些玩味,他转头发现阿回仍看向那边,心里隐隐觉得不妙,他朝阿回的手看了一眼,没有戴戒指,他回想起上午视频时秋秋的妈妈也没有戴戒指,“你很了解他们。”
“不算了解,年轻时候闹过很多乌龙。”
“她很美。”白顺安试探地说道。
阿回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白顺安抿了抿唇,“我冒昧问一下,你为什麽要在十一月去见你妻子?”
“啊?”阿回明显愣了一下,他回神望向白顺安,“十一月我生日啊,你也想来参加聚会吗……”
阿回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也可以,秋秋很喜欢你,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给她个惊喜。”
“嗯,我不确定那个时候有没有空,”白顺安思考了一会儿,“到时候再看……停,现在不是才六月吗,你们十一月见?”
“对哦,没跟你说,我和她已经分开了。”
“这样啊,不好意思。”
“没事。”
“你也看到了,今天结婚的两位很恩爱。”
“对啊,显而易见,恩爱都快秀别人脸上去了……等等,”阿回突然意识到了什麽,“你该不会怀疑我……你怎麽可以这麽怀疑我。”
“不怀疑了。”
“行。”阿回一下子就被哄好,刚准备说些什麽,往前方一瞥,临到关头话变成了,“明月要过来了。”
白顺安朝那边看去,新娘仍站在那儿,纪贤就在她身旁,完全没有要走过来的迹象,他发觉有一件他未加验证的事,“明月是谁?”
阿回意识到了什麽,稍显急促地擡手指了个方向,白顺安看了过去,被指到的人面带笑意地朝这边走来,忽然,一位染着白发的年轻男子走到明月面前,明月因而停住了脚步。
“你要是对上明月的话小心一点,”阿回提醒道,“他可会装了。”
看到纪贤和他的爱人跳完一曲後,白顺安终于有了些困意,解除了一个误会後,他满意地提前离场,在回酒店的路上,他又走到了那所教堂前,在发现还能入场後,他走了进来,心里又唤起了下午的感受,这回更为真实,他生出了畏惧,哪怕是在心里想着,深知别人不会知道的角落,他心里仍然会去设想被发现的可能性。
他坐在曾坐过的位置上,望着前方,在安静的空气里,困意的打扰下,受寒的身体开始有了生病的迹象,古朴的钟声响起,白顺安分不清这是否是他的臆想,是否源于早上听到的阵阵钟声。
又出现了。
幻像站在了神像面前,泡涨的身体挡住了神像,他仿若活着般,胸腔起伏着,可怖怪异的面容上本该闭上的眼睛睁开了,撑开那肿胀的眼皮,露出了腐烂的双眼。水顺着一道道弯曲的弧度滴落,他垂下眼眸,死死地盯着十一岁的白顺安,一次次逃跑的白顺安。
不要回头,不要去看。大脑接连做出了抗议的举动。
白顺安坐在那里,无力且平静地接纳了,他能看清衣服上开线了的粒粒纽扣,闻到母亲清洗鱼时的水腥味,听到他狂奔在路上时急促的呼吸声,这一切远比那天还要真实,他坐在那儿,没有向往常一样逃离,放任一切席卷而来,为此任何的麻痹招数都失了效,所有感官都感受到了一种隐秘且浓厚的苦涩,黏乎乎地糊住了他,才发现,恨是那麽明显,又那麽不可言说。
白顺安凝视着前方,迷雾消散,他灵魂的一部分就此离开了,却在这意识涣散中,又恍觉那并未是离开,而是有什麽新生了,不再循环地往复。十一岁的白顺安张开双臂步伐轻快地时而走时而跑地在路上,像是下一秒就能飞天,就这样,摇摇晃晃地,高高低低地越走越远,走向遥远的远方……
困意愈发明显,到了沉重的地步,有什麽逐渐浮出水面,明晰了起来,他是有那麽点恨他。
他看清了神像,那是痛苦的神情,是死亡的神色。
“但我爱他,还是爱他。”
感受如此虚幻,声音如此轻微,却又久久不散地飘拂在脑海里,不费任何力气就轻易推翻了他所否认的一面。他思考起了爱的可能,怎麽想,都只能想到陆近风。于是,光溢出缝隙,穿过透明泡沫,丰富恣意地落在温存处,回忆的蜘蛛敏捷地爬过无人的堆满灰尘的角落,由着破碎的瞬间编织出了一张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