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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那眼神里，有剧痛过后的虚脱，有劫后余生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浓烈到化不开的、如同熔岩般滚烫的……情愫！是感激？是信任？还是……更深沉的东西？

木青跌坐在血污的泥地上，急促地喘息着。她看着周凛那惨不忍睹的伤口，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将她灼伤的情感，一种强烈的、混杂着后怕、心疼和……某种悸动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一直以来冰冷坚固的心防！

她猛地别过脸，不敢再看周凛那双眼睛。沾满鲜血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下了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陌生的酸涩感。

“为……为什么？”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像是在问周凛，又像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冲过来？值得吗？”为了救她这样一个……满心算计、唯利是图、视人命如草芥的女人？

周凛急促的喘息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却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着木青别过去的侧脸，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近乎悲凉的温柔：

“因为……我看见……你在那里。”他顿了顿，积攒着力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值得……你活着……比什么都……值得。”

“轰——！”

峡谷深处，又一声巨大的爆炸传来！火光映红了半片崖壁！

但这声巨响，此刻却仿佛远在天边。

木青的身体猛地一颤！周凛那句虚弱却滚烫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她脑中炸响！比任何爆炸都更加猛烈地撼动着她的灵魂！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回头。

四目相对。

硝烟弥漫，尸横遍野。在这片如同地狱般的战场上，在彼此染满血污的脸上，在对方布满血丝、却燃烧着最纯粹火焰的眼眸深处……

有什么东西，如同被点燃的引信，在无声中轰然爆发！无关算计，无关利益，甚至无关这乱世的烽火与倾轧。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也最炽烈的吸引与……确认！

木青看着周凛眼中那几乎要将她焚毁的火焰，看着自己倒映在那火焰深处、同样不再冰冷的影子。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缓缓伸出手，沾满血污、冰冷的手指，轻轻拂过周凛被汗水浸透、滚烫的额头。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温柔。

“活下去，”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不再是冰封般的平静，而是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恳求，“周凛，你必须……活下去。”

周凛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燃烧的火焰骤然明亮！他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握住了木青那只停留在他额前、冰冷而颤抖的手！滚烫的手心包裹着冰冷的指尖，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比任何誓言都更加沉重的力量！

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嘴角艰难地向上扯动，露出一个混杂着剧痛、虚弱、却无比璀璨的笑容：

“好……为了……你……”

话音未落，他紧握着她的手，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皮沉重地阖上，彻底陷入了失血和剧痛带来的昏迷。但那滚烫的手，却依旧死死地攥着她冰冷的手指，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带着一种至死方休的执拗。

第九房姨太太23

洄水城，帅府。

白日里士兵修葺门楼的敲打声、民夫的号子声早已沉寂。夜幕如同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重绒布，沉沉地覆盖下来。帅府深处，那间紧邻着罗大帅书房的小厢房，窗户纸被油灯映出一团昏黄的光晕，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寂。

房间里弥漫着浓烈而复杂的味道。消毒酒精的刺鼻气息顽强地占据着主导，混合着碘伏特有的苦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新鲜血液的铁锈腥甜。这味道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人牢牢困在战场伤痛的余韵里。

油灯的光芒跳跃着，将木青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拉扯得细长而摇曳。她坐在榻边一张简陋的木凳上，墨绿色的丝绒旗袍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奔波、救治、精神高度紧绷带来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她的肩头，让她几乎直不起腰。脖颈处那道深紫色的掐痕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每一次呼吸，喉咙深处依旧残留着细微的撕裂感。

然而，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榻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

周凛趴伏着，赤裸的后背被厚厚的消毒纱布层层包裹，左肩胛骨下方那个被炸开的、深可见骨的创口被严密覆盖，但纱布边缘依旧被渗出的暗红色血渍缓慢地晕染开一小片。他的脸侧向木青这边，脸色是失血过多后病态的惨白，嘴唇干裂起皮，失去了所有血色。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紧紧蹙着，仿佛依旧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带动着缠满纱布的胸膛微微起伏，喉咙里不时发出模糊而痛苦的呓语。

木青沾着水渍的冷毛巾，一遍又一遍，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颈侧和完好的手臂皮肤。毛巾拂过他被硝烟熏黑、此刻依旧残留着污迹的脸颊时，她的动作会不自觉地放得更轻。冰凉的触感似乎能稍稍缓解他高烧带来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