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李相臣自高处一跃而下时,差点给这假郎中吓了个半死。
这不怪小郎中她胆子小,任谁在月色下见了李相臣那满脸煞气的脸都会大吃一惊。即使俊比潘安,李相臣五官也长年都是紧绷着的。
“嘘,”李相臣逆着月光,食指在唇边竖起做噤声状,面色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阴沉,“小孩,我有事要问你。”
小郎中一早被吓破了胆,战战兢兢地咽了口口水:“是,啊,是是是,官、官爷饶命……小民只是走私了点布匹,绝对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偷鸡造假的事啊!”
这种没问什么就全招出来的人给人一种从智力上的优越感,但鉴于此人年纪不大,想也不会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李相臣便没做多想,只奇道:“我一无官袍,二无官威,你从哪见得我是官爷来?”
小郎中颤巍巍的指向了李相臣腰间,李相臣,低头一看,才想起自己腰后常年配着一把御赐的雁翎刀,也就不奇怪了。
“您这刀上纹样做工,无处不精美,可不单是有钱就能换来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只有大官才能配得上吧……您,您就别调笑小人了,小人就是个跑江湖的,您大人有大量……”
后面这小郎中再说什么李相臣也没心思去听了,左右不过求饶的漂亮话,只叹了口气,搬凳子坐下,等她缓过来才拱手开口:“惭愧,本人已不是什么官了,此番找你也不为缉捕。”
“啊?”
小郎中的面上透露着一种未经人事的痴傻。
李相臣熟练的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来:“方才多有得罪,抱歉,我只是想拜托您件事,而白日您摊前人满为患,轮不到我,我只能出此下策。”
小郎中五官扭曲,拍着胸口顺气:“哪有您这么拜托人的……”
“嗯?”
“不敢不敢……”小郎中以为触了他眉头,见他不是官也一脸不好惹的样子,只得求饶。
天地良心,李相臣扶额,他没有不满,而是真的在反思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是了,这里不是官场。但当下解释没用,李相臣也不想多作口舌,便开门见山道:“我在想,您是跑江湖的,想必对一些东西也是有所了解的吧?”
“您……想问什么?”
“南疆。”
小姑娘忙连连摇头如拨浪鼓:“唔唔唔,不知道。”
只听“当啷”一声,一锭银子落在了小桌子上。
“客官,您这就看不起我了……”
李相臣挑眉,加上了三锭:“不够?”
“哎呀,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主要是……”
“五锭?”
“呃,我想起来了一点点。”
“呵,嘴脸,”李相臣又抽了三张银票,“现在呢?”
“我知无不言!”小郎中赶忙收下,生怕这财主下一刻翻脸,“嘿嘿,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李相臣伸手比了个“请”的动作:“劳烦。”
小郎中捋了捋粘在脸上的假胡子,装模作样的酝酿措辞,摇头晃脑,配上那稚嫩的小脸,看起来好不滑稽。此人分明是个纯正的女子,偏作词老道扮相,声音也不似过了生长期,奇也怪哉。李相臣打量她有一会儿了,终是忍不住开口:“阁下贵庚?”
小郎中闻言尴尬一笑,一点都没有被打断的恼火:“十三,怎么了吗?”
“……”李相臣,觉得自己问这一句纯属多余,反而给自己添了几分愧疚,摆手扶额,“你继续。”
小郎中是个没心眼的,闻言又故作高深好一阵,才拉着长腔说书似的开口:“传说,那南疆盛产反叛歹徒,山穷水恶,滋养出的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祖宗,可谓人毒下手也毒。那一片瘴气密布,由此便有了那‘三奇八怪’——邪教版!您可别问我都是什么,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只言片语,但有‘两奇’我还真就晓得。”
听她这话说得,好像南疆都是一群民风彪悍的恶霸。李相臣挑眉,他当然知道小郎中这话里有添油加醋乃至地域偏见的成分,只是没有戳穿,想听她说出个什么名堂来,便顺着话问道:“比如呢?”
“一奇为邪教,二奇为毒药。”小郎中在面前竖起手指,笑嘻嘻的说,“毒药不奇怪吧,谁都知道那边的毒药难以医治,我便不做赘述啦。重点在于邪教,奇就奇在为首的那什么……大肘子教!对,就这个名!”
“……”李相臣一时气笑了,“是断昼教吧?”
“知道你还问我?算了算了,管他劳什子教呢,奇的也不是这个名啊,”小郎中将手一摊,“奇的是历代教主,总能整出不少奇门异法什么的幺蛾子来。尤其是刚上任的那位,好像叫燕子吧?都说他能点石成金啦,撒豆成兵啦,越说越邪乎。”
“你信吗?”
小郎中笑笑,不以为意:“我不信,真有那能耐,怎么不打上皇城捞个皇帝当当?在那穷咔咔里作威作福算什么劲?”
李相臣也不信。他又不是没和这群人交手过,除了手段阴险一点以外,也没有什么怪力乱神的,多半是为了虚张声势吓唬小孩。
“那南疆大小反叛势力本来就是一团散沙,不知往前的第几代教主怎么做的,竟然能够让这群人都听信于大肘子教,估计是有什么把柄吧,”小郎中摇了摇头,“不过我个人猜测应当是用了一种巫蛊。”
“愿闻其详。”
“传说此蛊名为噬心蛊,只有教主才有解法,其他什么的都不行,我曾亲眼见过有人种此蛊毒,惨烈的很,应该就是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