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是邪教,放到中原教派根本行不通呢。”
祝一笑伸了个懒腰:“这是必要手段。我听说你们中原人对当局钦定的候选人十分忠心,说句大逆不道的,多少摄政王最后不都还权于小皇帝了?但我们南疆不是这样,没有你们所谓的大义,全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先,顺带像调凉菜一样掺拌着些个人崇拜,一旦他们信仰的领袖死了,继任者又不够强大,绝对会群起而反之的。”
李相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审犯人一样地逼供。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只听他道:“付教主,连你的下属都觉得除掉圣女就能保你专权,你自己又为什么要一心保下这个会为你带来威胁的人呢?”
祝一笑垂眸:“出于私心吧。我师姐……岫教主为人节俭,人到黄泉后在人间也没留下什么东西,圣女算是她少有的、来过这世上的证明了。”
边说着,祝一笑还伸手比划道:“教主特故事,圣女还是这么小小的一团。她把她亲手交到我手里,让渡‘教主令’,也并没有管我到底愿不愿意继承这个位置……那也是教主第一次对我那么严厉。自那日起,我便立誓,无论如何都要亲眼见到圣女长大成人继任教主的那一天。我不能辜负世界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李相臣点点头,用相同的话术回答:“你也仁义。”
“是吗?”祝一笑闭上眼,苦笑道,“只不过不想问心有愧,我怕下了黄泉,无颜见教主。”
那个用无数前辈的尸身堵上的密室……
他们用命托举着他,一步步让断昼走到了现在。
于是孤僻的少年学会了以笑示人。
意识到祝一笑可能并不喜欢别人叫他“付晏”,李相臣,便就着这个假名,像黎双一样唤他“笑笑”。此刻,他心里开始蔫起了坏。
祝一笑睁开眼,又恢复了那个玩世不恭的模样:“行了,偶尔缅怀一下,激励自己就行了,也没必要一直沉缅。你自己猜都能猜出来个答案,亲口问我关于圣女的事该不会就是想来看我笑话吧?”
李相臣微不可查地嘿了一下,好像把“你猜”两个字写到了脸上,开口道:“笑笑呀。”
祝一笑耸肩,有些不自在:“你怎么也像她一样这么叫?”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相臣从腰间解下半壶酒,低声道,“你说自己拜过兔儿神这事也是假的吧?”
不料一转眼,祝一笑一手抢走了那酒壶扔到一边:“忌酒忌辛辣!你怎么比小孩还不遵医嘱?”
然后又意识到了自己过激的态度貌似也没多成熟,便咳了咳:“是真的,我拜过,惊讶吗?后悔吗?”
岂料这一次,李相臣的反应却像寒暄时听到“我昨日吃了面条”比较平淡,只哦了一声。
祝一笑越发觉得自己看不懂他了,浑身开始泛起了不自在:合着李相臣给他下了个钩子,他还真的就的钩子被钓上来了!
于是扯了个漏洞百出的谎:“我晚上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于是方才还一脸“一切尽在我手”的教主大人在前任仇人的笑话下,狼狈离开了——正是午休时间,教主大人虽是人间修罗,却又有菩萨心肠,为了不扰他人清梦,连关门都没有大声,生生受了个窝囊气。
李相臣捧腹:现在不过下午,祝一笑他又是怎么知道他自己晚上不舒服的?
有点…可爱?
岂料不过片刻,门又开了,只见祝一笑,满面通红地拿起酒壶:“忘了这个,差点让你偷喝!”
李相臣:“哈哈哈……”
年轻人真沉不住气。
尚未达而立之年的“李大爷”难得在“祝后生”那一连占了好几次口头便宜,觉得此事够自己“笑口常开”好一阵了。
刚才有好几次,他确实是故意“”的。
【拾玖】李相臣:你真的确定这句话是这么用的?
李相臣对于自己的相貌很有自知之明,只是平日不经常用它,围观时生人勿近的态度,也常常让很多人对他首先不是欣赏或凝视,而是敬畏。
但如果说李相臣的“俊”是“翩翩我公子”的俊美,那二人期待已久的纪云哲的“俊”,则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气。
的确是放在人群里就能一眼认出的程度。
不过,倘若再想想魏毅疏公狐狸一样的眉眼……
原来还是一出狐狸配书生的《聊斋》!
李相臣向下望去,若有所思的用手指蹭着杯口。下一刻,一只手横了过来,挡住他的目光。
只见祝一笑神色不甚愉悦,一副“别瞧他,瞧我”的模样。
李相臣不疾不徐的将剩下的那口茶一饮而尽,品来品去:还得是那阴阳调和的更吸引人。
李相臣难得纵容祝一笑一次,拉下那只较常人相比少了些血色的手,捏捏手心,转头看向他:“好好好,我不看了。
只是人大概都是好不过三秒的,下一句令人不胜愉悦的话就又接踵而至了:“有酒么?”
祝一笑道:“想得美。”
李相臣失笑:“喂,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可是你仇人,死了不正合你意?”
“指正,是前仇人。我恨错人了不行吗?”祝一笑剑眉挑起:“我敢于承认错误,你应该夸赞我。”
“好好好,你最听话,”李相臣砸吧了下嘴,觉得实在寡淡无比:“嗯,醪糟也不行?”
“不行。”
李相臣闻言倏地一哂,此时能不能真的喝到嘴里已经不重要了,他目若星灿,竟是平日难以见得的柔情:“真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