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要帮你们救人,少不了恶斗,因此带的人多了些。言下之意很明显,我跟姓杨的多深的交情,本是互相敬重,今天因为你们撕破脸,付出这麽大代价,不给点令人满意的报答是说不过去的。
宋音之也很上道,当即一笑,郑重地道了谢。
他们上了个台阶,最顶端是不露天的笼子,稀稀拉拉地摆在楼顶,笼子里头三五个人,或站着或蹲着,都瞪着眼睛看水草头,十分警惕。水草头带着这麽一大帮人,称得上是大摇大摆。宋音之问时,他就很得意地一笑,手伸进笼子里,掰过那人的脸摩挲:“这个嘛,一向都是如此。被关在这里的人,老子随便挑,带回船上跟弟兄们分食啊!哈哈!”
他嗓门又大,被关在笼子里的人听了个明白,不住往角落里退。水草头将眼一瞪:“躲也没用!老子要吃你们,有的是办法!”将人们吓得瑟瑟发抖。
他又突然哈哈大笑,仿佛对自己开的这个玩笑很满意:“怎麽,怕?老子今天不是来找你们的,”左右看看,“老子要找的人在……里面吧!”
看来水草头对这里很熟,这些海匪吃人成性,当地驻军不但纵容,还要助一把力。
水草头轻车熟路地带着人走近,嘴里嘟嘟囔囔:“你们要救的这个狗崽子,不好搞!他犯的事大了,姓杨的不会把他放在笼子里给老子带走!他要自己折磨这个狗崽子。”
长叹一声,很是无奈:“要老子去要这个人,恐怕也不容易哦!”
再不容易,不也得救吗?宋音之没法说话,干脆装聋。
水草头走到刑房门口,脚步声却缓了下来,还不忘回头警告:“小点声!”
海匪都是训练有素的,一听这话都猫着腰走,宋音之和宋渡本不知道该不该学着他们弯腰,被那水草头瞪了一眼之後,也不得不将身子低下来。
水草头捡起一根枯树枝,沾了沾地上的积水,往窗户纸上轻轻一戳,就戳出了个洞。他自己伸着脑袋去看,仿佛很惊讶似的:“哎哟!”
反应过来了又捂住自己的嘴,示意着二人:“来看看!”
两个人去看时,段秋平早就伤痕累累地躺在地上。杨进将一把磨得锃亮的刀抵在他脖子上:“我生平,最恨背叛。”
又将刀口换了个位置,往他胸前的伤口里戳。捂住段秋平的嘴:“再叫一声,把你手臂剁下来”
水草头完全知道杨进说到做到,对着宋音之二人皱着眉,直摇头:“狗崽子犯的事大咯。”
宋渡久在宫里,所接触到的最严重刑罚也不过是拖出去打几十板子,虽然也有打死人的,但其肉眼看来的残忍程度,远逊于眼前之景。
当下坐不住了,见此情景将方才争论的明哲保身的思想抛诸脑後,一拳砸在窗上,窗户纸碎了大半,宋音之迅速压下宋渡。
杨进回过头来看时,窗户前就只有水草头一个人。
他微张着嘴,在杨大人的注视下举起拳头,似乎很疼的样子,放到嘴下吹了吹。杨大人丢下手里的刀,快步走到窗前:“你干什麽?”
水草头一副吃瘪的样子,为防止杨进看见宋音之二人,他嘿嘿一笑,大跨步近了刑房:“跟你谈个事。”
杨进的视线跟着他动,後退几步坐到椅子上:“我现在没心思,过几天我去找你。”
“诶,”水草头站到段秋平旁边,蹲下身摸摸他的脸,“有些事要现在说。”
杨进盯着他,看了眼段秋平,终是点点头。
水草头是个粗人,不会拐弯抹角,当即捏着段秋平的脸,很欣赏的样子:“我要他。”
杨进半晌没说话,低下头,看见粘在自己指甲盖上的血迹,用手指慢慢扣掉,扣完了放嘴边一吹,他的指尖就干净了。
他对着光照自己的手指:“为什麽要他?”
水草头仔细打量着段秋平:“细皮嫩肉的,身子骨也正,好入口。”
“受过重刑的人,你不是一向嫌埋汰吗?”
水草头摸了一把自己的卷发,干笑两声:“这个……不一样。”
“有什麽不一样?”
“他比较顺眼。”
杨进忽地看向水草头,转了转手腕,隔着手指的缝隙看他:“外面那麽多人不够你挑,你就非要进来跟我抢人,还是头一遭。”没等水草头说话,他就接口,“你有事瞒着我。”
水草头的眼珠左右转了转:“杨兄弟何出此言,我的船遭了难,兄弟们正是填不饱肚子的时候,见着好的就走不动道,非要吃进肚里不可,我也是没办法。”
“我为官多年,你那个舌头我早就摸清楚了。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一探便知。”说着走近,伸出手来,竟是真的要去拉水草头的舌头的架势。
水草头躲闪不及,慌乱後退几步,谁知道杨进步步紧逼,而这一退就退到了门外。杨进馀光里多了两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视线一转,定在了猫着腰的宋音之和宋渡身上。
他往前走了两步:“这样啊,原来是为了两个罪犯,来欺骗我的感情。”
索性被发现了,宋渡也直起腰来:“你早就猜到了,就不用阴阳怪气逼我们暴露,既然敢来,就不怕和你撕破脸皮。”
杨进看向水草头:“是吗?”
“杨兄弟,我不是有意要和你作对,其实是……那句话叫,人往高树爬,那个……”
人往高处走。
杨进猛地一甩袖子:“谁是你兄弟?”
就连水草头也连连摆手,破罐子破摔:“不是兄弟,不是不是。反正相识多年,老子自认也没什麽对不起你的地方,反而还处处为你背锅,替你养兵,临到头来这样的面子都不给我,还有个屁说头!”
“我没必要给你面子。”话音刚落,贴身的行军早已聚集到一起了。
水草头哈哈大笑:“你们这些朝廷的鹰犬,却是被我这个海匪喂肥的!不仅不跪下来谢主隆恩,还要帮着一起对付我吗?”
海匪们也聚在了一起,将几人牢牢围在中间。
杨大人冷笑一声,阴测测地盯着水草头:“我刚说完,我生平最恨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