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都是无根无依,若真有能力得罪朝廷,你们还会在这?
立刻有几个壮汉拍板不干:“能在这当土匪的,就没想着怕官府,”他冷笑几声,“我看你是被‘招安’两个字冲昏了头,忘了自己是个什麽东西。”
被说中心思的竹竿有点语塞,只咽了咽口水便缓过劲来:“你们的行动拼的是所有人的性命!老大在不在他们手里尚还不清楚,万一那些人狗急跳墙……”
“少在那婆婆妈妈的!知道老大在他们手里也不想着去救,他要是有个好歹老子跟你没完!”那壮汉突然站起来,“别以为长着一张狗嘴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让你装几天帮主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他没耐心听竹竿废劲解释,拂袖而去。
他一走,立刻有几个人跟着站起来。竹竿面子上挂不住,又不敢出口拦人,只能眼睁睁看着。
馀下的人看竹竿没话说了,也纷纷站起来离开。
得罪了正规军,竹竿的政治梦碎了一地。
他正扶额苦恼,见山下闹闹哄哄。方才被他气下山去的壮汉突然折返,一把撸起他:“还他妈在这装山大王呢,老巢都要被端了!”
竹竿一头雾水,被迫被他拖着跑,没来得及问出个一句半句的,那壮汉就自己解释道:“往营里布置的那些机关,还真给咱们引来了大麻烦,弟兄们都准备逃跑了,你别拖我後腿。”
尚不清楚状况,竹竿表现出对壮汉强烈的信任,任劳任怨地被拖着跑出老远。
手忙脚乱的逃命过程中,天色渐渐昏沉,当暮日和云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天际,冷气就趁虚而入了。
宋音之是被冷醒的。
醒来时人都是晕的,闭着眼摸了半天被子摸了个空,手指沾到了一丝温软的触感才猛然反应过来。
段秋平的手背冷得令她心惊。刺骨的寒凉射入她心里,她害怕得嘴唇都白了,声音颤抖地摇晃着身边人:“段秋平!”
白天为她遮天蔽日的密林一到了夜晚就变得狰狞。偶然一丝月和星的光射下来,也像是张着不怀好意的血盆大口。
她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恐惧和迷茫让她一刻不停地说着话:“段秋平,你赶紧给我醒过来。
“你再装死,我就把你丢掉了。
“这是什麽路啊……我看不清。”
脚踝扫到了深夜的露水,突然的寒凉让她身体一抖,宋音之家用尽全身力气将段秋平的身体颠来颠去:“你别死了,至少,等我遇到人你再咽气。”她被自己的想象一惊,“那也不行,你能别睡了吗。”
宋音之说了那麽多话,却一点回应也得不到,恐极生怒,她靠着树,将段秋平无力垂下的手放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那手指好像动了动。宋音之眨眨眼,又将撕咬的动作改为轻轻吹气。
那双手一下子离开她的唇边,背後一轻。宋音之一回头,见段秋平靠在最近的树上,一条腿虚站着,歪着身子盯着她:“你干什麽。”
他疏离的态度并没有浇灭宋音之的兴奋,她跳到他身边,感觉又安心又温暖,心里的恐惧消散一空:“你醒了!”
段秋平仍是淡淡看着她,也不接话。宋音之又委屈又生气,上手推了他一把:“现在跟我拿腔拿调的?早有能力逃生你就不用面对我了啊,你以为我想救你吗?”
她一个人拖着他在陌生的山间逡巡,白天的高温和黑夜的恐惧都没有把她压垮,只有段秋平的无动于衷让她寒心。
宋音之看着他摇摇头:“你这麽不待见我,以後都别见了。”
段秋平看她的眼神里忽然盛满了惊慌。宋音之满不在乎地转身要跑,害怕多停留一秒就被人看出她脸上的软弱。手臂被他拉住。宋音之才不吃他这一套,狠命挣扎起来,口里也不择言语的抱怨:“我不想帮你不想救你不想靠近你,我要走。”
她的呜咽被段秋平的胸膛堵住,脸颊擦过他衣衫上的布料才惊觉一脸湿意。还没等她清醒过来,她感觉到段秋平的身子猛地一颤,接着她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宋音之喘着粗气回过头,眼睁睁看着段秋平和一团黑影扭打起来。
这个人是什麽时候出现的?在她身後吗?为何一直都没有察觉?若要害他们,为何不在段秋平醒来之前下手?想到段秋平腿上的伤,宋音之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照着那黑面人的腰窝就是一脚。
段秋平带伤,与他撕打本是吃亏。而那黑衣人一门心思与段秋平扭打,本来胜券在握,却被宋音之搅了浑水,他慌忙躲避。那人似乎并不想和宋音之多做纠缠,只一味往段秋平哪个方向跑。
宋音之见他虎视眈眈,也鼓起勇气扑上去。这黑面人手上拿着个镶满了钢刺的大棍子,见宋音之冲上来更是避也不避。
段秋平一双腿半残,本以为自己也无法躲避,本以为自己大限将至,要欣然赴死,却杀出了宋音之这个程咬金,怒从中起,在心里连连大骂这个蠢货,居然生生撑起一条伤腿躲开了一击。只是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想找个支点支撑着自己却始终摸不到。
到最後不知道摸到了个什麽玩意儿,钉子一样钉在地上,被他全身重量压上去也纹丝不动。段秋平的眼前彻底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