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荣愣了一瞬,冷笑道:“朕太惯着你了,无法无天了?”他被气昏了头,装也不装,“莫说朕不关心,难道你就关心吗?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跑到这来叫板。滚回去!自己反省!”
宋音之脑子嗡地一响,仿佛一颗参天大树被拦腰折断。而她自己呢,因为没有树木的遮挡,反而因为视线豁然开朗而变得迷茫: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麽。莫说李顾不算什麽,就算那些山匪全死了也和她没什麽关系。她在这激动什麽呢?
仿佛丢了魂,宋荣说什麽她便做什麽,浑浑噩噩地回了寝殿。她软软地往床上一躺:“哎……我着什麽急呢?”段秋平的话莫名荡进她脑子里:“与你无关的死亡便是那麽不足惜吗?”
她确实一直是这麽想的。生在帝王家,暗潮涌动得多了,为了避免自己被卷进去,她一直是能避则避,当个乖巧无用的公主。于是四方势力都对她毫无防备,而她因此也与兄弟姐妹的关系处得极好。
宋音之长长吁出一口气,今天确实是冲动了,明天找宋荣说清楚吧。
第二天的正殿却空无一人。宋音之有些奇怪,各在朝堂和寝殿转了一圈,却都无人。她有点慌神,往宋渡的寝殿找去,想碰碰运气。
宋渡的寝殿围着一圈人,御林军见是宋音之,乖顺地放她进去。宋音之一头雾水地踏进寝殿,却见殿内熙熙攘攘,宋荣被围在正中间。宋音之松了口气。
她扬起一个笑,刚准备开口,却见周围气氛凝重得异常,她硬闭了嘴:“怎麽了?”
宋荣站起身来,慌得不停踱步:“宋渡不见了。”
“啊……”宋音之干笑两声,“他不是老溜出去玩吗?怎麽急成这样?”
宋荣朝她丢来一小把用黄纸包着的炸药。黄纸上写的是靳国字,只描述了炸药的産地——来自靳国。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却也明白这是挑衅之意。
宋音之却突然嘴唇发白,手指发抖:“这是……哪来的?”
宋荣叹了口气:“宋渡这回溜出去後,一去不回,派人出去找时发现的。”
宋音之将惊慌的目光投向黄纸上的字。别人不知道,但是这字迹她太熟悉了。从前在若羌,她偶尔也会瞟到段秋平伏案写作。
察觉到宋音之状态不对,宋荣反而还得压下火气来安慰她:“已经派出去不少人找了。不会有什麽事的。”
宋音之忧心忡忡。
门外突然来个小太监:“报——陛下!一切事宜已准备好,只等您一声令下。”
世界似乎安静了。宋荣沉默,大家也都不说话。宋音之有些奇怪:“皇兄?”
宋荣似乎才从走神中回来,敷衍道:“哦……你先下去吧。”
小太监一声不响地下去了。
宋音之却警觉地在此时察觉到了不对劲:“皇兄,这是在准备什麽事?”
宋荣无话可说,只好以僭越论宋音之,试图喝住她让她闭嘴。可是宋音之丝毫不买账:“准备着什麽事?还得瞒着我?”
宋荣嚅嗫半天,後又突然反应过来,他一个皇帝心虚什麽?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这麽感兴趣?随朕一起去看!”
宋荣备来马车。
宋音之一边踏上车一边问:“到底什麽事?还要出宫?”
宋荣不理。大家在城楼边停下。宋音之掀开幕帘,突然觉得手冷得要命——她看见李顾被五花大绑在城楼上。她跳下车,锤着宋荣的马车:“你在干什麽!”
宋荣还维持着皇帝的威严,不理她,而是皱着眉头神色坚毅地下令:“放!”
李顾的身体腾空,他被吊在城楼上。在城楼上吊死的人,最受不了的是群衆的指指点点。李顾看起来已经不在乎这些,他一脸死灰的样子。
宋音之震惊地看宋荣:“你在干什麽?”
宋荣冷笑,眯眼盯着宋音之:“我看他吊几天能死。”
“你……”宋音之伸手指着李顾,“他是你亲自派我请回朝廷的,到底是为什麽得罪了你,让你置他于死地?”
“谋反,论律当诛!朕已经是便宜他了。”宋荣言之凿凿。
宋音之被怒火冲昏了头:“陛下是公报私仇吧。”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只让宋荣听见。自做了皇帝,他何时受过这样的迕逆?当即暴跳如雷,但为了维持皇帝的风度又强行压下来,露出一抹瘆人的微笑:“来人。送公主回宫。”
宋音之更带刺了:“嫌他改革无用,还是他的改革终于开始触及到你的利益,让你视他为眼中钉?再或者,他一味护着山匪的性命,因此得罪你了?”
“你给我闭嘴。”宋荣眼神阴冷,“再说一个字,你这辈子别想走出你那个寝宫。”
宋荣的威胁一出口,宋音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被架着往宫里走的时候,宋荣突然叫停:“你以为你很聪明?猜中朕的心思让你很兴奋?”他最後轻飘飘丢下一句“回去好好想想自己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