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你所谓‘要尽快离开山阳国’,是因为你知道……火陨天灾要来了吗?”
尾音落下的瞬间,沈春眠身形一僵,不过他仍旧是极其强大的修士,在看出事不可为之后,急切地用目光寻找了一番,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暂时失去意识的李忘情躯体边。
“看来是承认了啊。”李忘情手中剑器扬起,追上来便是第二剑,“啼血剑在这儿,不是只想要剑吗,你到底要找谁?”
……行云六式?
来不及细想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把缇晓换了个躯壳的,沈春眠拂掌向她拍去,五指翻动间,风起云涌,如千军万马聚在一掌之间。
就在这么白刃临掌的一瞬间,四周蓦然炸开一片星光。
所有人脚下的香火司地牢倏然陷入一片黑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远方遥遥传来——
“行云宗贵使,是要代刑天师与我山阳国背盟决裂吗?”
事已至此,沈春眠也只得收手,道:“绝无此意,我只想带走我的剑。”
“阳帝已逝,按照盟约,七日封国,此后山阳国每一个修士皆将为守护洪炉界,与邪神死战到底,你不该留在此地。”那个苍老的声音疲惫道,“离开吧。”
四周陷入一片沉暗,半晌后,李忘情看到一盏盏灯向远方飘逝,沈春眠的身影也消失在一片云雾里。
此时十息已至,李忘情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换回了自己的躯体,朝四周望去,只见缇晓已经撑着剑站来,对着头顶的星光道。
“父亲,我们一定要死吗?阳帝为什么要对修士这般残忍。”
“你也可以跟他走。”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晓儿,你该跟他走的,哪怕是为奴也好,为剑也罢,至少是活着的。”
缇晓报以沉默,在她躬身行礼之后,四周的星光也缓缓散去,她转身走向李忘情。
“多谢你为我解围,我们出去吧。”
这就可以走了?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缇晓说道:“天亮了,只要踏出去,香火司的人是不会记得我们的。”
等拖着全程昏迷的简明言踏出香火司、走上熙熙攘攘的山阳国大街时,李忘情还仿佛在梦里。
修士的风雷雨电,凡人柴米油盐,仿佛被这一堵墙割裂在两边,谁也看不到谁。
“前辈。”李忘情忍不住问道,“我一直想不通的是,阳帝分明也是修士出身,为何还要专门设立香火司来追捕修士?还有刚才说的……修士在山阳国战死的事,到底是为何?”
“因为阳帝不能保证在他身故后,我们这些修士还会不会是真正的修士。”缇晓声音平淡地说道。“我父亲告诉过我,世上有两条路,一条是凡人靠双手搬山填海、带领整个人族前行的路,另一条是非凡之人侵夺灵气,独自向神明行进的路。”
说到这里,缇晓苦笑了一声:“我们修士就是后面一条,能活成百上千岁,遨游虚空,斩妖除魔,哪怕是炼气修士,在凡人眼里也与仙神无异,但很不幸的是,那些邪神们也在这条路上,他们动不了凡人,却能吞噬我们。”
李忘情的目光不禁扫了一眼身侧,障月的影子与她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邪神是从哪儿来的?”
缇晓抬起手指,指向神决峰。
“神决峰天顶,有个洞,祂们就是从那里来的,山阳国就是围堵邪神的第一道门。”
第108章第一百零八章汇合障月:“坚强一点……
在李忘情的认知里,天是圆的,地是方的,东南西北的边界,是一片浩渺的瀚海,而洪炉界的苍天犹如一个巨大的琉璃碗笼罩着四方大地,日月的影子在苍穹上流转,星河在碗顶奔涌。
“你一定在想,如果‘天’破了个口子让天外的邪神得益侵进,那星河岂不是会漏下来把人世间都淹没了?”缇晓对着皱眉不语的李忘情说道。
李忘情点了点头,道:“不瞒前辈,我年幼时第一次学会御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朝天顶飞去,只不过修为浅薄,越是向上,越觉如入泥淖,不到百里便难以寸进,实难想象天外情状如何。”
缇晓笑道:“看来剑修会飞后干的头一件事都是一样的,我第一次学会御剑,兴奋不能自已,足足在天上挂了两个时辰。”
李忘情:“晚辈挂了两天。”
缇晓:“那你比较有前途。”
说着,缇晓咳了两声,脸色有几分虚弱:“这些邪神越发猖獗,以前只是在夜间行走,如今阳帝驾崩,遗诏属意让凡人继位,若我所料不差,眼下国都的那些天爵,应该正在围堵观星司要我父亲交出帝冕。”
轩辕九襄的帝冕……
不知为何听到此,李忘情的脑袋又是一阵隐约地钝痛。
“莫不是要篡位?”她疑问道。
“篡位?”缇晓笑了,“哪怕是最弱小的炼气修士,也没把凡人放在眼里,对他们而言‘篡’字都算抬举凡人了。他们所图者,无非是想抢在新帝昭告前,掌控住阳帝的帝冕。”
李忘情:“可阳帝不是在神决峰上肉身陨灭的?这帝冕……”
“帝冕长留于山阳国,得帝冕者,得山阳国国运护身,不会被寻常邪神所侵扰心智,当然,也有另一项作用。”缇晓道,“继承阳帝的修为。”
洪炉界仅次于三尊的阳帝,离灭虚只有一步之遥,这诱惑太大了。
“当然,条件也很苛刻,若道心根基弱,就会被帝冕反过来抹灭神识,化作山阳国那条蛟一样的存在。”
此时一枚纸鹤缓缓飞来,落在缇晓手里,大约是有人给她传递了什么消息,片刻后,她向李忘情交待道:“昨夜香火司变动,致使城门那边有松动,闯进来不少和你一样的外来者……我父亲怀疑那些人里面有邪神寄身,下令拿下这些来路不明的修士。若你不急着走,改日可来观星司寻我。”
言罢,缇晓便化作一道光消失在桌子对面。
李忘情喝光了最后半杯冷茶,整理了一下这一团乱麻似的局面后,瞟向窗外。
又是剿邪神,眼下便有个邪神,就在附近逛街。
静悄悄了一个时辰之久没作妖的障月,正兴致勃勃地教简明言挨着街边的摊子认东西。
“这是松子糖。”“这是葫芦馕。”“这是金瓜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