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让江清欢想到某种兽类,随着林静云说话声音的愈发高亢,她也能察觉到暗处有类似的动物在发出警告的低吼。
江清欢张了张嘴,咕嘟咕嘟的声音弥漫在耳边。她仰头,如实回答了“林静云”提出来的问题。
“不是感知到,是我看到了。”
对,没错,是她看到了。江清欢清晰无比的记得。
林姨那双漆黑的眼眸睁开了,瞳仁的色泽不再是她熟悉的黑,而是变为了杏仁般的乳白。
月白摇曳,也让江清欢的思绪拽回了从前。
哥哥死後的头七日,是她缠着林姨在祠堂里进行了招魂仪式。
蜡烛围满了一圈,林姨在中央带着那尊嫣红的面具舞动。
“夜半三更从此到夜天明,河里雨水从此不会泛滥…”江清欢听到她大致是这麽歌唱的。
声音时高时低,间或是夹杂了几声兽类的低吼。那面具里沾染上了她的鲜血,随着林姨的扭动而滴落在了地上。
“啪嗒”鲜血变为了小花,“嘀嗒”盛放着的骨灰盒倒下。
乌云遮掩住了大半的月亮,使得所有一切都变为了漆黑。
她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舞动的火舌而冒出了鲜血,林姨放下了那具张牙舞爪的面具,朝着江清欢轻轻摇了摇头。
结果非常不理想,哥哥不仅魂飞魄散,就连一丁点的讯息都没有留在人间。
高考完後的那个暑假,好友为了让她散散心,约去了外地一座僻静的山中。
山里环境幽静,空气宜人,江清欢在那里度过了相当一段长的美好时光。
可是回家後,所有的一切也就在那时候变得不对劲起来。
她回家後连续发了将近两个星期的低烧,每次都是在夜晚作祟,清晨醒来温度又会变为正常。
她擡头照着镜子,镜中映出了自己苍白的面容。
江清欢顺手抹掉了流淌而下的鼻血,医生告诉她可能是因为身体水土不服,还没有转换过来。
升入大学在家过的第一个生日,江清欢独自吹灭了点燃的字母蜡烛。
她刚一吹灭,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当她再度睁眼时,哥哥的一根手指静静地躺在了锯齿刀旁边。
江清欢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那根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擡起点了点她的鼻尖。
第二天,哥哥的一只耳朵黏连在了自己的毛巾里,江清欢将耳朵摘下,偶尔喜欢捏着祂的耳垂睡觉。
第三天,则是哥哥还在不断眨动的一只眼睛,出现在了枕边。
第四天,是还在张着的嘴巴,正在偷吃江清欢放在冰箱里的蛋糕。
第五天…
第六天…
……
哥哥的各个部位开始准时出现在了家中的某个角落。不管是她原来所住的家中,还是现在的家里。
每一天,只要江清欢打开衣柜拉开抽屉,她就会发现哥哥的其他组织。
可爱的丶破碎的丶会动的组织,被她完好的保存了起来,她在收集,她在珍藏,在想着所有的组织拼凑在一起,形成的完美哥哥,究竟又会是怎样的模样。
她将哥哥的所有都浸泡在了福尔马林中,强烈的刺鼻味道过于尖锐,使得她每次打开储存皿时,都会被迫眯起眼睛。
当然,效果非常不理想。
本来鲜嫩的器官颜色,很快就因为短期的浸泡而迅速黯淡了下来。
那好看的圆润眼球不再朝着自己眨动,褪色起皮的唇瓣不会因为自己的话语而张开。
江清欢不喜欢这样,她想要鲜活的哥哥。
她用漏勺将哥哥的器官全部打捞了上来,将它们泡入了自己最爱喝的清甜的马蹄水里。
马蹄水里的晶球碰撞着哥哥的组织,她看到紧闭的眼球终于选择了睁开。
偶尔她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将这堆器官转移阵地,选择全部倒入醇甜的蜂蜜中。
蜂蜜往下滴落,糊住了哥哥的嘴巴,它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泽。
哥哥拼凑的身体开始每晚陪着自己睡觉。江清欢会将自己那条最喜欢的被子分开一半搭在哥哥的身体上,又担心夜半身体会受凉,干脆又双手抱住了那具没有头的躯体。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没什麽不好,至少哥哥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她又能睡个好觉了。
直到江清欢在梦中再一次看到了已经不成人形的哥哥。
祂巨大扭曲,身上的气息于江清欢而言是陌生的。她擡头望不到哥哥的五官,只能感觉到腥咸的泪水落在了自己的头顶,又滴落在了身下的一片漆黑之地。
她看不见所有,在哥哥所谓的脸上摩挲,试探性的将自己的手指深入到了哥哥的嘴中。
那应该是嘴吧,江清欢想着。因为她抚摸到了过于尖利的牙齿,和哥哥因为急促的呼吸而不住地吞咽动作。
哥哥的声音含糊,滚烫的泪水将她的手掌彻底染湿。
“我很快就会回来陪你,我们再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