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之玉去也匆匆回也匆匆。
他怀里揣着个尺半长的木匣,眼神鬼祟地东张西望,活像个做贼的。
一溜烟钻进酒楼後,他急忙催促掌柜把大门闩上。
直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和叫喊,他才猛然记起还有两个背着文房四宝的家夥被他忘在了外头。
“你让他们进来,我先上去了,别被人发现了。”
范之玉交代掌柜去开门迎人,自己则抱着木匣,快步上了二楼。
宋千昭坐在拼好的两张桌子旁,见范之玉鬼鬼祟祟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你从自己家拿东西,怎像个贼人似的。”
范之玉撇了撇嘴,在宋千昭对面坐下,轻手轻脚地把匣子放在桌上,“你说得轻巧,这是寻常东西吗?这东西要是出了岔子,不但我爹不会放过我,皇後也不会让我好过。”
寻玖听着范之玉的话,绷不住笑出了声来。
范之玉只是没好气地扫了寻玖一眼,倒是没像对禁军都头那般态度对他。
只是因为,范之玉对宋千昭生出了些许好感。
两个人,行善事时,未必能拉进关系,可当他们做坏事时,却容易生出亲近感,拉近双方的关系。
“打开看看。”
范之玉警觉地擡眼看他,“你别动,我来打开给你看。”
在宋千昭的视线下。
范之玉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屏息凝神地打开匣盖,从里面取出一幅卷轴。
他沿着桌沿缓缓铺开画卷。
宋千昭看过去。
不过片刻。
范之玉便道:“看完没有,看完,我就还回去了。”
宋千昭笑道:“不急,反正画已经拿出来,再留一时辰也不打紧。寻玖,帮我磨墨。”
“来了,少爷。”
寻玖快步上前,一把夺过范之玉随从手中的文房四宝,铺在了案上。
范之玉见状,皱眉道:“你这是要造假?仿画没个几日,根本画不完。”
范之玉这话在理。
宋千昭身後的随从和寻玖一听,嘴角都抽了抽——在场衆人中,只有他们知道,宋千昭这是在狐假虎威。
鸨母惊讶道:“你要见那个骗子?”
沈茗儿点头道:“他敢明目张胆地冒充宋府的人,背後八成有什麽倚仗,妈妈你出手收拾他不合适。暂且将他安置在我房中,劳烦妈妈派人通传二郎,交给二郎来处置便是。”
“还是茗儿对妈妈好,妈妈没白疼你。”鸨母说着便快步走了出去。
鸨母出了房门,冷眼扫向宋千昭:“进去吧!姑娘在里头等你。”
宋千昭一愣,不明白鸨母为何突然翻脸,但她并不在意,任对方态度如何变化,都对她毫无影响。她留下寻玖二人在门外等候,自己擡腿跨进了房门。
沈茗儿正端坐于房中圆桌前,纤指拿起一枚银勺,舀了撮檀香粉填入鎏金薰炉。火苗燃起,袅袅青烟升腾,空气中飘来檀木特有的清冽幽香。在宋千昭的注视下,她将银勺搁在案上,敛衽行礼道:“奴家沈茗儿,见过宋公子。”
宋千昭手执折扇,拱手回礼:“姑娘有礼了。”
“公子请坐。”沈茗儿徐步上前,在茶案边坐下,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宋千昭片刻,柔声问道:“公子是品茗还是酌酒?”
“品茗。”宋千昭顿了顿,又补充道:“茶叶用热水冲饮即可,其馀东西不必放。”
古代的茶饮方式与现代不同,当时流行的主要是团茶,会往茶中添加各种佐料,味道与清茶差异很大,现代人喝起来可能会觉得又咸又辣丶味道怪异。
沈茗儿讶异道:“公子不喜茶汤?”
宋千昭扯了扯嘴角:“山野村夫,喝不惯这些。”
沈茗儿颔首,燃起小炭炉为宋千昭煮茶。宋千昭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候。待茶沏好,沈茗儿将茶盏搁在宋千昭面前,低声说道:“奴家现在信你是宋府的公子了,想必公子来红杏楼,目的也不是为了奴家。”
宋千昭一愣,似笑非笑道:“此话怎讲?”
沈茗儿含笑道:“旁人来这风月场所,一见到奴家便挪不开眼,可公子自进门起,只在奴家身上略扫过一眼,始终恪守礼数,不曾有半分逾矩。”
“仅凭这一点?若是我故作正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