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入青楼
当朝皇帝沉迷修仙已十几年,这在官场和民间都不算新鲜事。宋谏前两次被罢相,都是因为劝阻皇帝修仙。而李孰风之所以能权倾朝野,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迎合皇帝,不仅为自己找了个神明当祖宗,还常陪皇帝一同修仙,甚至在宫中专门建造了修仙别宫。
宋千昭在街上转了一圈,关于宋谏的消息听了个遍。她才明白,宋谏在朝中的地位并不稳固。他这次能调回京城并进入入阁预备名单,并非因为政绩卓着,而是势焰熏天的李孰风声望不足,特地请他回来镇场,有笼络之意。可宋谏回京後非但不领情,反而斥责了李孰风,在其心中从可笼络之人变成了必须除掉的踏脚石。
得罪了李孰风,宋谏的处境岌岌可危。而宋复做的蠢事,更是亲手把刀递给了对手。虽然宋千昭与宋谏素未谋面,对方也没明确认她为嗣孙,但她的名字已上了族谱,认在宋谏名下。一旦宋谏出事,她也会跟着遭殃——李党绝不会放过斩尽杀绝丶根除後患的机会。
日暮西沉,宋千昭望着渐暗的天色,轻轻叹了口气。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理解宋谏的困境,也明白宋复的愚蠢。单靠自己,她很难摆平这件事,必须找个人借力。何景义已明确表示宋府不会帮她,她只能另寻他法。以她现在的身份,无法从朝中借力,但有一类人却最接近权力中心——纨绔子弟。
京城高门云集,纨绔衆多,但在李党把持朝政的情况下,能帮到她的人并不多。在街头巷尾打探一番後,宋千昭心中已有了人选。“走!”她话音刚落,便朝银鞍街深处走去,寻玖紧随其後。
一直沉默的随从突然开口:“小少爷,时辰不早了,该回府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宵禁,若被禁军拘捕,恐有不便。”
“我知道。”宋千昭头也不回地说道,脚步未停。寻玖奇怪地看了随从一眼,加快脚步跟上。随从无奈摇头,只得继续跟随。
三人再次踏上银鞍街,这次却不再去酒坊丶脚店,而是径直走向街中段。此时街上行人匆匆,都在赶回家中,商贩们则高声叫卖着剩馀的货物。宋千昭在一座灯火通明的楼阁前停下脚步——朱漆大门上高悬着“红杏楼”的匾额,几个姑娘倚在雕花栏杆边,薄纱轻扬,笑语盈盈地招揽着客人。三年前,这里曾出过一位名动京城的花魁,如今虽不如往昔,却仍是城中有名的风月场所。
宋千昭站在楼前,既不进门也不离开。身後的随从紧了紧肩上的包袱,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莫非宋府又要出一个浪荡子?这时,一位衣着华贵的鸨母快步迎上,满脸堆笑:“这位公子,可是头一回来?楼上雅间清净,不如让姑娘们陪您喝杯茶,听听曲儿?”她的目光在宋千昭的衣着佩饰上扫过,笑意更浓了。
宋千昭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笑吟吟地问道:“小爷我刚到京城不久,听说红杏楼有一位被珧先生称赞过的名伶,不知可否一睹风采?”
听到“名伶”二字,鸨母的脸色微变,为难地说:“茗儿姑娘已经很久没有待客了,公子的要求真是让老婆子为难。”话锋一转,她又笑着提议:“不如让秋儿姑娘服侍您?秋儿可是我们这儿的花魁,一般人想见都见不到呢!老婆子也是看公子风采出衆……”
“难道这位秋儿姑娘也被珧先生称赞过?”宋千昭打断了她的奉承。
鸨母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珧先生是京城风月界的头号人物,被他称赞过的女子身价暴涨,若是能得他一两首佳作,更是身价倍增。这样的人物早已被顶级青楼请去,哪里轮得到红杏楼?昔日的沈茗儿能成为花魁,也是机缘巧合下得了珧先生一句赞赏,这与红杏楼本身无关。
见宋千昭一再用珧先生的名头施压,鸨母知道遇到了硬茬,只得亮出底牌:“这位公子,不瞒您说,茗儿姑娘早有恩客了,而且这位恩客背景显赫,不是寻常人能招惹的。”
宋千昭似笑非笑地反问:“老婆子,你在唬我?若是真有来头的恩客,早就给茗儿赎身了,岂会让她还沦落风尘?”
鸨母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那位恩客也有自己的难处,不便为茗儿赎身,但他明确叮嘱过老婆子,不让茗儿接待其他客人。”
宋千昭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面色一沉:“这麽说,你是觉得我宋千昭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鸨母脸色骤变,却仍强撑着倨傲道:“我们红杏楼也不是寻常地方。”
“哦?你是说红杏楼有靠山?”宋千昭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看,瞧瞧我能不能惹得起?”
鸨母正要搬靠山,宋千昭却抢先一步说道:“我记得在京城,比我们宋府还要显赫的,好像也没几家,大多都是皇室宗亲。”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难道你说的那位贵客,是当今皇太子?”
鸨母闻言,神情又怒又惧。她既惊骇于宋千昭的来历,又不敢接话——若是胆敢说皇太子是红杏楼的恩客,不等天亮,红杏楼就得被夷为平地。永授帝只有一子,皇太子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关乎他的声誉,无人敢掉以轻心。无论红杏楼的靠山是谁,只要敢诋毁皇太子,都活不过明天。
僵立半晌後,鸨母笑得极为勉强:“公子说笑了,皇太子这般尊贵人物,岂会到我这等腌臜之地?”
宋千昭冷声道:“带路吧。我今夜定要茗儿作陪,你们若不从,半炷香内就让宋府护院踏平此地,片瓦不留!”
宋千昭身後的随从和寻玖一听,嘴角都抽了抽——在场衆人中,只有他们知道,宋千昭这是在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