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匆匆离开,林氏也开始收拾,没过一会儿,便听得门外传来沈文昭雀跃的声音:“娘,孩儿回来了!”
林氏一擡头,见沈文昭已小跑着迈进门槛,拿起块糕点便往嘴里塞,身後跟着的沈平昌一脸嫌弃地盯着少年没个正形的模样,却半分没有要斥责之意。
“好了文昭,慢着点儿吃,明日便要到京赴任了,哪能再像这样随心所欲?”
林氏一面搀着沈平昌坐下,一面给沈文昭倒上茶水,“好了,别吃了,小心噎着!”
“要吃就让他吃!明日便得离开青州,今日多吃些怎麽了?”
沈平昌对着林氏嗔道,语气虽是斥责,眼底那久违的笑意却让林氏有些恍惚。细想起来,他二人之间似乎只有在面对这个儿子时才能有如此和睦的场面。
正想着,屋外已有丫鬟将三碗饺子丶甜汤和盂盆端了上来,林氏与沈文昭一同坐下,净手,待屋中仆婢尽数离开,林氏这才开口问:“对了老爷,母亲今年还是要在南面宅子过冬?可还缺些什麽要送去?炭盆丶棉衣什麽的够吗?”
“你倒是考虑的周全。”沈平昌抿了一口酒看向林氏,眉梢微挑,似乎十分享受她这谄媚模样。“不过母亲那边不必你操心,有这心思,准备好昭儿明日上京的衣裳鞋袜就行了。”
“是,老爷。”
林氏不敢多置喙,低头喝起甜汤,沈文昭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碗里的肉馅儿水饺,仍觉不饱腹,四下搜寻一圈,却见一只食盒搁在窗边小几上,一打开,里头竟是一盘饺子。
“娘,这儿怎麽还有饺子?哪儿来的?”
“哦,那是给耘秋送去的,他不要,便拿回来了。昭儿你若是没吃饱便吃了吧。”
“送给二弟的?”
沈文昭神色猛地一变,将食盒拎到桌前,盯着饺子看了半晌,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算了,我这做大哥的哪好意思吃二弟的东西?既然母亲你送的他不吃,那我去送,耘秋自小依赖我,兴许我送的他便吃了。”
“文昭,不如还是罢了,他不爱吃那便由着他······”
林氏起身便要拿回食盒,还没碰到盒盖,沈文昭却已一手拎起食盒哼着小曲儿走了出去,看着心情大好。
“诶,文昭,别······”
林氏急忙追出去,却被身後分外低沉的咳嗽声吓得霎时顿住步子。
“追什麽,由着他去,亲兄弟之间还能闹出什麽事不成?”
沈平昌语气沉沉,见林氏小心翼翼地折返回来坐下,没忽略她脸上藏也藏不住的担忧之色,就连舀着甜汤的勺子也止不住轻轻颤抖。
沈平昌轻嗤一声,忽然觉得心中莫名快意,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西苑,沈耘秋正坐在半开的窗前温书,屋内炭火味浓重,熏得宿溪又加了一层罩子。
“这炭不多了,改日我再去库房要些来。”
“不必,直接叫银针去买吧,省得看那些人的脸色。”沈耘秋说着,放下书,“不过这银针今日是怎麽回事?怎麽买个菜这麽久?”
正说着,门外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有人渐渐走近,口里还欢快地哼着小曲儿。
“银针回来了!”
宿溪放下夹炭块的钳子便去开门,还没碰到门框,大门却忽地被人一脚踹开,她霎时失了重心,趔趄两步一个屁股墩儿摔在地上,惊诧万分地看着面前提着食盒居高临下站在门口的人。
“大······大少爷······”
看见来人,沈耘秋也转过轮椅,不由得紧紧蹙起了眉头。
“沈文昭,你来做什麽?”
话间,他看见宿溪悄悄起身,挪到屏风後头将那装着沈家罪证的包裹藏进床榻底下,又踱到屏风跟前,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我来做什麽?怎麽,哥哥来看看弟弟,还有错了?”
沈文昭语气轻佻,一屁股坐上旁边小几,翘起二郎腿:“哦,对了,这食盒里装着母亲给你的饺子,今日立冬,家家有此习俗,弟弟可莫要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好意啊。”
“你就是来送这个的?”
沈耘秋怀疑地看向沈文昭,不相信他会有如此好心。“还是说你又在这饺子里下了毒?”
“耘秋,你就是这麽想哥哥的?”
沈文昭说着,打开盒盖拈起一个水饺放进口中,嚼吧嚼吧吞了下去,摊摊手,“好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沈耘秋坐在原地,犹豫再三,又看看宿溪,终究还是不想在这时候和沈文昭起冲突,推着木轮便伸手要去拿食盒。
可下一瞬,沈文昭拎着食盒的手却忽地一松,只见木质食盒砰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断了把手,里头的两只瓷盘也霎时四分五裂,水饺滚了一地,内里的汁水漫溢出来,将地毯染上点点黏腻腻的油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