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季向庭跪在地上,将少年的双眼合上,“该死的不只是应长阑。”
“仙门四家,都不该存在。”
他终于站起身,在一片残阳中,隔着血海望向纤尘不染的应寄枝,眼下鲤鱼奴纹闪烁不已,眼眸中烧着燎原的火。
“你也是。”
应寄枝只是漠然地看着季向庭,一步步走近,拽着对方的手腕将指尖的血污一点点擦净,将人拉上骏马。
“知道了。”
后来这一路上,季向庭看遍了人间百相,这些毫无修为的百姓或誓死抵抗,或开门投降,或临阵倒戈,却最终都湮灭在应家军的铁骑下。
自平川原边陲到都城,应家军摧枯拉朽荡平十几座城池,不过三日时间,唐意川倾尽钱财养的唐家军,在应长阑三剑下,灰飞烟灭。
手腕被人骤然掐紧了,连骨头都被挤迫得发疼,季向庭才似从一潭冷水中醒来,回眸看向身旁的应寄枝。
他难得有不笑的时候,偏头瞥人时骨子里的杀伐气便盖不住,那是久经沙场之人才会有的锋芒,若是寻常人被如此盯着,怕已两股战战。
季向庭顿了顿,似是才反应过来,散漫的笑意后知后觉地涌上,又成了那看谁都深情的模样。
“家主,再看就得收钱了。”
应寄枝置若罔闻,手上力道再次加大:“在想什么?”
季向庭眯起眼眸,在僵持之中开口道:“应寄枝,现在轮到你处理平川原的人了。”
“你怎么选?”
手腕上禁锢的力道骤然放松,季向庭垂眸轻嗤一声,低头去看手腕上的指印,上头同样有一抹鲜红色,像是在他身上按了个印记。
季向庭嫌恶地皱了皱眉,解开水袋冲洗着手腕。
两辈子都在摆脱应长阑的控制,结果还不是长成了他爹的复制品。
“季向庭,我不是他。”
应寄枝的目光仍停在自己身上,季向庭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上辈子没做到,这辈子努力。”
他情绪起伏一瞬便隐没下去,大局当前不想在此事与应寄枝多做纠缠,干脆伸手抓着他的指尖摊开,扣着应寄枝的手指寻到拇指上的伤口,放在自己唇边,舌尖碾着伤口舔了舔,卷走一串血珠。
唇瓣上抹上一层血色,季向庭眨了眨眼,又回到了从前甜言蜜语的模样。
“消消气,家主。”
应寄枝眉间压紧了,手背上青筋狰狞,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将喉头的血气压下。
他清醒地看着自己内心升起疯魔的念头。
死在一处,才是他们彼此之间唯一平和的解法。
平地起风,夜哭敏锐地抬头望去,却只见一片雪白的衣袖,与两匹挨得极近的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