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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2页）

孟子羡眼角轻微抽动了一下，他去看沈欢。她没听见似的，只低头翻看驾照的正反面，看了好一会儿，再把它和一堆信用卡会员卡叠好对齐，用力塞回皮夹。孟子羡搭在扶手上的五指微曲。他知道自己不可理喻，但这报警声令他生出些焦急。他忍不住要站起来，替她把探头重新夹上。他正要起身，沈欢忙完了，随手把探头夹回去。

尖锐的嘀嘀声随即消失，液晶屏上的数值恢复正常。孟子羡半握起的拳头松开。

二人没再说话。走廊有医护压低声音交谈。胶底鞋和地板摩擦。护士来过丶又走，留下一个锡纸包好的冷三明治。沈欢转过头来同他开了个有关医保的玩笑，孟子羡才回过神，说：“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沈欢看着他。

他脚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沈欢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孟子羡把手机翻了个面。沈欢的目光又回到他身上。

他没能立马把话接下去，唇角绷紧。再过一会儿，他问：“如果我们能再试一次，”他的目光停在她脸上，衣领下方的喉结动了动，嗓子带着沙哑：“我该怎麽做？”

沈欢怔了片刻，听懂了，她低头去看三明治的包装，把血氧仪探头夹到左手，右手食指和拇指仔仔细细地展开锡纸。她手指上的皮肤白得透明。安静了几秒，她说：“我不知道，孟子羡。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麽不愿和我在一起。”

他眉心皱了一下，“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沈欢很肯定。

“那我昨晚在做什麽？”他问：“我现在在做什麽？”

沈欢并不回答，她像是叠纸似地慢慢拉开锡纸的一侧，取出个不怎麽新鲜的三明治，两片白面包夹着一片奶酪。她的右手捏住三明治，戴着血氧仪的左手把锡纸剥走。

在他们的关系里，沈欢有一些得天独厚的优势。譬如她从不需要绞尽脑汁地琢磨他们之间出了什麽问题，她的笑容能解决几乎所有的麻烦事。有的时候这让孟子羡觉得憋闷，他站了起来。这似乎令她有些警觉，她把三明治像盾牌似地举在胸前。

孟子羡没往前走，不想吓到她。他立在原地问：“昨晚。要不是你和李廷已经断了，你会不会由着我去找你？”

沈欢看他一会儿，“你知道这和李廷没关系。你真想要我的话，这婚姻阻止不了你。”

孟子羡没说话，目光盯着她手里的面包。

良久过去，孟子羡把椅子挪到她床边面对她，坐下，一只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手顺势放在床沿。他沉默许久，终于说道：“和你在一起，时不时地，让我痛苦。这个痛苦它是没有逻辑的。它不是你做了一件事，让我想起另一件事，这件事又意味着别的事。”

沈欢看着他，她把三明治摆在膝盖上。

过了会儿，他开口续道：“比方说我在家里见到过一张照片，我们结婚时候你爸寄来的，是你三四岁的时候吧？黄裙子，白袜子。当时我觉得那照片挺可爱，但我只看到一眼，後来不知道被你收哪儿去了。

“有一回在坎大哈，我看见有条狗在地上舔血喝，白色的狗，满脖子血。死的是两个国民军，那是他们的警犬。两个人还没死透，嘴里喷血沫子，狗顺着就舔到他们嘴巴上去。那条黄裙子就在我眼前冒出来。

“那天以後，我不希望你再带艾莉森去森林里跑步。这完全不讲道理，所以我不能和你说。但是每次我看到你牵着亨利的狗，我都想一枪把它崩了。

“後来我崩掉过很多条狗。它们都该死吗？当然不是的。”他深呼吸一口，不自然地笑了笑，“但这都过去了。假如你今後打算养狗的话，我不会伤害它们。”

沈欢手里紧紧捏着那个三明治，嘴唇泛白。

“也有些事是有逻辑的。当时我没想明白，等我理清楚前因後果了，你没再给我机会。比方说我们去做心理咨询，你的第一个问题是‘你的工作把你变成这样，是因为你必须杀人吗？’”

他停下，牙关合得很紧。沉默良久，他再开口：“这个问题让我很难过。在你心里我成了那麽不堪的一个人。我并不为自己做的事感到骄傲。那份工作不轻松，我没有办法时常见到你，这些都让我们的关系变得艰难。

“但九年过去了，我的回答还是一样的。我变成那样是因为我们的婚姻走不下去了。我把一部分责任归咎到你身上。你不为我们做任何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