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被消耗一空的还有行云。
这宏愿太大,他接不住。
荀岸生闭上了眼睛。
这次他也没有带阿葵过来,他今日做的也是一件亏心事。
“何苦来哉。”
文人虚僞,不外如是。
夫子冷眼旁观,这年轻僧人做得决绝,将一切都许了出去,以至于现在连自我快要无法维持。
行云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说是春风秋雨,便是春风秋雨。
献祭一界,没人担得起这份因果,就算是长夏。
也没道理让她一个人担。
他仰头看青天百日高悬,那里有他心心念念的人。
“老和尚,你看错人啦,我把家都败出去啦。”
万物寂静,无一人回应。
荀岸生闭上眼,也学行云三指朝天立誓。
“老夫麓湖荀岸生,恬为师者千年,今愿为後世万万年之计,永驻迟昼,教化茹毛饮血之兽,度万世之苦海,过无涯之学舟。”
又一道誓言立下,在天地见证之下,以荀岸生为梁,苍玄迟昼两界如同被丝线穿引一般,开始弥合。
小灵山万载积累也不够,一界的因果,只能由另一界来担。
所以他拉来了迟昼海。
灭了一界,又拉来一界,此为往来。
而此刻的迟昼海中,无数妖族纷纷心有所感,跨出自己的居所,仰头而望。
那是——
太阳!
莫名的心酸忽然涌上心头。
历经六万年流浪,一万年征战,太阳终于再一次从迟昼海的海岸线上升起。
迟昼海妖皇大殿中央,名为青涯的鹿妖立在他的陛下身侧。
他道:“就算是片刻的日光,也足够我们拼尽所有。不管是永昼还是迟昼之名,都昭示着追逐太阳是我们自破碎故土就诞生的本能。”
他伸出手,画下法阵,苍玄的阵法术式可比来自破碎世界的迟昼海高明多了,就算不是术师,云亭学艺多年的沈思言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个传送法阵。
他擡眸看了眼青涯。
而後者只是笑笑。
“这轮日光只是借苍玄的,您才是我们真正的太阳。陛下,回苍玄去,您是北境之主的徒弟,您应该有光芒万丈的人生。”
“还是当人吧,别做妖了。”
沈思言信步下阶,他是天生的王者,血脉里就刻着霸道,然却因缘际会,教云亭千年白雪将霸道消磨几分,徒增几分温润。他背着手,看着殿外日照沧海,惊涛拍岸,波光粼粼,这里是他的故土,是不同于云亭的另一种景色。
没有一刻让他像现在这般觉得,他的过往,正在离他而去。
“什麽代价”
苍玄总不会无缘无故借这轮日光,接受迟昼海这群与他们厮杀万年的生死仇人的。他原来不去问丶不去想,被师父安排好一生……
如今却不行了。
“我卖了整个迟昼海。”青涯道。
“替苍玄承天之怒,但他们自己好像也没把宝全部压在我们这边,苍玄那边也用了一些手段,仙界献祭的因果不会全部落到我们这边,运气好的话,迟昼海还有半个。
但这并不是苍玄人心善,因为运气不好,仙界献祭之後还不够做他们想做的事,除了庞大的因果冲击,苍玄还会拿我们来填缺的那一部分。
当然,最後他们会给迟昼海留下一些火种来接荀夫子的宏愿。
到时候,才是您所熟知的,苍玄与迟昼海分隔三万年的计划,三万年後,迟昼海将真正变为苍玄的一部分,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但会剩几个所谓火种,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