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捧着钱就乐呵呵的走了。
是夜秦恭归来,帷帐内,他动作间带着些不同寻常的力道与执拗,气息微乱时,他忽地停下,嗓音低沉沙哑,贴着她耳畔问,“今儿。。。。。。可还壮实?”
温棠才发现这个男人这麽敏感。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幼稚二字,亦可用来形容这位令朝野侧目的夫君。
温棠突然就没那麽怕他了。
窗外的雪依旧未停,昏黄灯火映着纷扬的雪花。
秦大爷白日里,他身着官袍,腰背挺直,眉目冷峻,周身的气度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凛冽,可入了夜,卸下那层威严的甲胄,他便似换了个人,要她软语温存,要她哄着。
温棠膝上搭着薄毯,腿间的酸软尚未完全消褪,她轻轻吁了口气。
她可以说他现在比以前瘦了些,但她不能昧着良心说他那儿不壮实。
他那些多吃的饭食全都长在了不该长的地方。
她的目光落到桌案上摊开的话本上,旁边配着精致的插图,她好奇地仔细瞧了瞧,又拿手悄悄比划了一下,心头蓦地一跳,难怪每每只有她一人酸软不适。
秦恭归家时辰不定,温棠这些时日晚上便多了项消遣,在苏意的熏陶下,她竟也迷上了看这些坊间话本,里面光怪陆离,有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旖旎,有红杏出墙的风月秘事,更有那令人面红耳赤的纠缠描写。
为了不被那精力过人的夫君抓个正着,她总掐算着时辰,在他回府前飞快地看几页,再像藏宝贝似的,将话本子塞进隐秘的角落。
——
连绵几日的鹅毛大雪,终于在除夕这日稍歇。
宫门外,车马早已备下,除夕宫宴,百官携眷入宫朝贺,天地间一片冰雕玉琢,寒气侵骨,
直至步入灯火通明,炭火烧得正旺的大殿,那股刺骨的寒意才被融融暖意驱散。
舞姬身着西域华裳,赤足踩着鼓点旋转,纤腰曼妙,雪白的肚脐在轻纱间若隐若现。
酒过三巡,上首的皇帝陛下忽地朗声笑道,“秦爱卿,你的一双玉雪可爱的麟儿,快抱上来,让朕也瞧瞧。”
温棠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身侧的秦恭,秦恭面色如常,从容起身拱手,示意随侍的婆子将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团子抱了上去。
温棠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孩子在御前哭闹,惹恼了皇帝,直到皇帝亲手抱起孩子,龙颜大悦,底下臣子们一片附和着虎父无犬子,玉雪可爱的赞誉声起,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殿内喧嚣正盛,歌舞酣畅,这般喧闹之下,有几人悄然离席,也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章明理便是其中之一,他脸色本就带着病态的苍白,在殿内熏暖的空气里待久了,更显气力不济,
他离席,打着精神,向正低声交谈的二皇子及其表弟,贵妃的亲侄儿问好。
那两人的脸色亦是阴沉。
二皇子目光沉沉,而贵妃侄儿,则盯着席间那个言笑晏晏,姿态风流的章尧。
——
回廊外,积雪压弯了寒梅的枝条。
贵妃侄儿正喋喋不休地向二皇子诉苦,“那章尧简直是目中无人,伤我手腕事小,这不把表弟我放在眼里,便是不把殿下您,不把贵妃娘娘放在眼里。”他手腕至今仍隐隐作痛。
二皇子却心不在焉,脑中尽是方才父皇抱着秦恭儿女开怀大笑的模样,以及秦恭夫妇端坐席间丶备受恭维的情景,心头郁结。
章明理适时上前打圆场,“息怒。我那弟弟,恃才傲物,又惯会左右逢源,与朝中不少官员,甚至秦大人,都颇有几分交情。想是因此,才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他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补充道,“不过,他虽行事狂放,倒还知道分寸,至少与秦夫人之间,界限分明,未曾逾矩。”
贵妃的侄子是会拿捏重点的,他本来就是个纨绔,是风月场中的老手,“界限分明?”
“从前,莫非还有过什麽瓜葛不成?”
章明理自知失言,慌忙低下头,噤声不语,然而,他抛下的饵,已精准地勾住了鱼儿。
贵妃侄子脑子里千转百转,飞快瞥了眼身旁面色阴沉的表哥,跟秦恭交好的人,表哥是一个都看不上的。
章尧上次那般当衆地欺辱他。
他不还回去还是人吗?
——
殿内,西域舞姬的表演正到高潮,鼓点密集,赤足踏地,金铃脆响,雪白腰肢扭动。
一名宫女,端着酒,低眉顺眼地走到章尧案前。
章尧正与人谈笑,面色温和如春风,顺手接过那杯酒,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对面席上的贵妃侄子看得真切,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章明理也从殿外回来,脸色比出去时更显苍白虚弱,他擡眼,正对上章尧望过来的目光。
章尧却只是对他回以一抹惯常的笑意,随即起身离席,行至一处僻静无人的回廊角落,他俯身,将口中含着的酒液尽数吐了出来。
水渍沾湿了他的唇角,他擡起手背,慢条斯理地擦拭,狭长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嘲讽,又是这些无聊的伎俩。
不是致命的毒药,而是催人情欲的龌龊之物。
这滋味,他初入京城时便有幸领教过一回,那时还不够有城府,对京城藏污纳垢的手段了解不深,被所谓的友人哄骗着进了挂着羊头的酒楼,